颜善玥来到北苑颜正潇的书房时,那里已经聚集了几乎阖府的人,颜清流和邱氏痛哭流涕的跪在人群中央,身前不远处是打翻的食盘和汤碗,汤汁溅了一地,连身上也未能幸免,看着颇为狼狈。书房一角的软塌上,颜正潇正昏迷不醒的躺着,府医凝神为他诊治,两位夫人一前一后的守在榻前,半分不敢惊扰。 见了眼前这景,颜善玥心下顿时了然,余光里感受到二哥颜善玹紧盯的目光,她淡定自若的朝他望了一眼,而后才缓步走到软塌前蹙眉细问:“娘、二娘,父亲这是怎么了?” 柳如菲正拭着泪,一见到小女儿出现,泪水便再难忍住:“玥儿,你来了,你父亲他……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啊……”话音逐渐消失在悲切的哽咽中。 “姐姐,你别担心,陈大夫正在为侯爷诊治,侯爷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杨婉絮比之柳如菲尚要理智一些,脸上虽仍挂着担忧,却能强撑着安慰她,见颜善玥微带疑惑的表情,她回头扫了眼跪在那里的母女俩,轻言慢语的解释:“晚间五小姐给侯爷送了碗参汤,侯爷喝了没多久就人事不醒了,目前还不清楚是何原因,府医正在查看侯爷的状况。” “原来如此。”颜善玥扶着柳如菲坐到一旁缓声劝:“娘,父亲不会有事的,您在这儿伤心落泪,父亲若是醒来看到,定然指责我们这些做儿女的不尽心了。” “可是侯爷他……”柳如菲巴巴望着软塌上那人,见那府医正轻摇着头,原本忍住的泪又不由自主的落了下来:“陈大夫,你摇头是什么意思?侯爷他身体一向康健,到底是因为什么才这样昏迷不醒!” 陈大夫仓皇回禀,头埋的极低,连声音都带了几分颤意:“回大夫人的话,老奴行医多年,从未见过如此怪状,侯爷的脉象浑然有力,呼吸平缓,全身又没有明显的伤痕,如常人一般,但就是昏迷不醒,老奴……老奴实在看不出什么症结来,请大夫人恕罪!” “什么叫看不出症结来!”柳如菲一听这话,连伤心都顾不上了,“何大夫,你在府中多年,我们全府上下对您的医术是信得过的,连你都说看不出症结,那侯爷的病要怎么办!”话语间已带了抽噎。 “这……这,老夫建议,不如让七小姐试试吧!”何大夫抬头看了柳如菲身后的颜善玥一眼,继续说道:“七小姐出自桃源谷,医术精湛,见多识广,或许能有什么更好的见解。” “对啊,还有玥儿!”柳如菲闻言一震,三两下擦干脸上的泪,回身拉着颜善玥的手殷殷嘱咐:“瞧我这糊涂的,我怎么把你给忘了,玥儿,你赶紧给你父亲看看,看看他到底是什么情况!” “是,女儿领命。” 颜善玥来到软塌前,颜正潇安静的躺着,面色红润呼吸绵长,如睡着一般。她知道,是她那日的行动起了作用,而这只是开始。 半盏茶后,颜正潇悠悠醒来,颜善玥收针插回药包,到书桌前开始写药方,柳如菲、杨婉絮、颜善珺等人急忙凑到榻前嘘寒问暖,颜善玹细细查看过颜正潇的脸色,见一切如常,便把不置信的目光落回到书桌旁静坐执笔的她身上。 颜善玥对此视若无睹,写完药方后先是交给府医陈大夫过目,对方细细看完药方,发现皆是补气养血的药,倒是指不出什么错来。她拿着药方走到榻前,柳如菲连着询问好几声都得不到回应,不安的握着她的手问:“玥儿,你父亲他究竟是怎么了,他怎么一直不说话?是不是清流那碗参汤里放了什么不该放的东西?” 颜善玥回身瞟了紧盯着她的颜清流一眼,缓缓摇了摇头,余光里瞥见颜清流在看到她摇头的瞬间,僵直的身子终于松弛了半分。也是,谋害亲父这样的罪名,放在哪里她都是不敢认的。 “从症状和脉象来看,父亲的病确如陈大夫所说,看不出什么症结,女儿所能做的,不过是施针让父亲醒过来,至于父亲为什么会不能说话,说实话,女儿不知。” 颜善玥把药方交给青竹,打发她去煎药后才继续道:“女儿学艺不精,实在不知道父亲的病该如何是好,只得开了些补气养血的药,想着能够养好父亲的身体,总归是没错的。” “连玥儿你都这么说,那侯爷的病……岂不是……”听完她的话,柳如菲瞬间没了主心骨,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接连坠落,她茫然无助的看着这室中的人,目光在看到跪在地上的颜清流时,似是终于找到了一个感情的宣泄点,突然就狠厉了脸色,跑到颜清流面前抓着她的衣襟连声质问。 “清流啊,我自问对得起你们母女,侯爷待你们更是从未有差,你到底是怀着怎样的坏心思才敢对老爷下如此狠手,你究竟对侯爷做了什么!”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颜善玥急忙将柳如菲搀扶起来,看着连声否认的颜清流,她低声劝慰道:“娘,我想就是借五姐一个胆子,她也不敢对父亲下手,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我不敢的……”颜清流痛苦解释:“我就是来看看父亲,这参汤是我让小院厨房做的,我只是把它端来了,我真的不知道里面有什么,也从来不敢在里面加什么不该加的东西。” “你若是没加,侯爷她怎么会是现在这副模样?”柳如菲却并不相信她的辩解,“一定是你对侯爷下的毒手!” 比之柳如菲的急切,杨婉絮要显得理智的多,她走到柳如菲身边,对着眼前跪坐的人说:“清流,倒不是我和你母亲污蔑你,晚间我们和侯爷用膳时,侯爷还一切正常的,前后不过半个时辰的事,我还特意问过这北苑书房的侍卫和婢女,都说晚间除了你,没有其他人来过这里。” “可是二娘,清流真的没有做过,求二娘相信我!” 这边几人哭哭啼啼吵吵闹闹,榻上颜正潇只能转动着眼珠子表达疑惑,瘦削的脸颊上满是愤怒,却半句话都说不出来,颜善珩看着原本强大刚毅的父亲突然变成这副模样,实在不想去听其中的细枝末节。 “母亲、娘亲,现在不是追究事由的时候,父亲的病如此奇怪,既然玥儿和陈大夫都说父亲这病来的蹊跷,总要请个更好的大夫来给父亲看看,知道了病因,才能对症下药。” 颜善玥暗自点头,除了知晓分毫的二哥善玹,这群人里五哥倒还算理智精明的了。 颜善珺对此颇为赞同,她可不想再听颜清流在那儿哭哭啼啼了,父亲究竟是不是因为那碗参汤才成这个样子,总要查了才知道。“要不我们请宫里的太医来给父亲看看?” “不行!”颜善玹第一个不同意。 “二哥你……”颜善珺提议请太医不过是病急乱投医,她再怎么不知事也知道,太医哪里是能为普通官员治病的,只是二哥这句“不行”,似乎说的也太果断了。 此话一出,颜善玹便知道自己是急了,定了定神,他拧紧了眉低声解释:“我们忠肃侯府哪里请的动太医出诊?现在又是晚上,宫门早已落了禁,怕是连个递折子进宫的门路都没有。” 颜善玥点了点头,缓步走到颜善玹面前,轻拍着他的手背温柔的道:“四姐说的有道理,宫里的太医自然比我们经验老道,请他们来给父亲看病,也许能看出其中的究竟,至于怎么请……二哥,我们或许可以求助一下三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