婵娟回话:“回嬷嬷,夫人还未起。”
从昨夜夫人独自回来,唤醒沉寂多日的长乐轩,在深夜一阵忙活后,到此时此刻屋内都没有传来半点声响。
文心眉头微皱,想着信息上说的虞恙身弱,担忧:“没进去瞧瞧?”
婵娟伸手推了推紧闭的大门,为难:“上锁了。”
文心扫了一眼四周,又问:“汀云她们呢?”
婵娟猜测:“应该在回邸的路上吧?”
昨夜虞恙是由田管事送回来的,身旁并没有随行她人,想来是田管事从宫宴上,亲自截请回来的。夫人的贴身随侍并未同行伴侧,不然也用不着她们伺候。
文心沉吟片刻,让人搬来一张椅子,虞恙未起,那她便在这儿等着她起。
今日,怎么的也要见着她。
润如她们在文心强硬的态度下搬来了太师椅,嘴唇蠕动想说什么,但深知文心性格不是她们能劝说动的,只能在担忧文心的身子骨是否能抗住这冰天雪地的寒冻的前提下,忧心的在文心四周架上火炉,准备汤婆子,然后一脸忧愁的看着禁闭的门扉,祈祷着夫人能早些起来。
虞恙真不是有意为难文心,给文心下马威的,她是真的还未起。
难得没人催她早起锻炼身体,监督她用膳吃药,自然是要任性地一觉睡到自然醒。
等她幽幽转醒,已然是巳时二刻了,闭眼唤汀云要喝水润喉,却久久不闻声响,才睁眼看帐顶,记起自个是回长乐轩了。
下床自给自足的收拾好自己,穿戴妥帖,才去去前堂开门唤人传膳。门扉打开,迎面到就是料峭的寒风,吹得她眼睛一眯,凝神看向正坐在门口正前方的文心。
虞恙打量了几瞬,出声询问:“嬷嬷这是?”
文心还没开口回答,旁边的别枝便抢着将她锁了门,巳时还未起,以至于文心担心她的安危,在寒风中等了她两刻钟的事情说了一通。
天寒地冻的,嬷嬷快进来说事吧。”别枝说完以为虞恙能有所动容,却听她声音淡淡,说是关心,却没多少诚意,听着甚是敷衍:“你们几个,再升几个炉子,上一碗姜汤,给嬷嬷驱驱寒。”
虞恙吩咐完便进了屋,寻了一处软绵的矮榻,扯着松软的羽被将自己蜷进去,懒洋洋的半阖着眼,等着文心进来。
听别枝说文心在寒风中等了她两刻钟,即使看她厚衣裹裘,身边放置了火炉,手里揣着汤婆子,以她这个年岁怕也是难熬,手脚难免会应激的不利索,要蹒跚一会儿才能进来。
却没想,虞恙刚坐好,文心便揣着汤婆子稳步走了进来,在她面前坐下,让她能近距离的看她如常的肤色,明亮的眸子,沉稳的气息,不由佩服,这身子骨是真硬朗啊。
文心一边将汤婆子放下,一边解下身披的皮裘,屋子里供了一晚上的热,又未开窗通风,现下仍有余温,再加上虞恙刚才吩咐的添炉子,燃烧起来的温度只会更高,文心刚进来温差变化太大,有些受不了,自然要松快两分,但也因此担忧的看向窝在被褥里,神情懒洋的虞恙:“夫人的身子可好利索?”
虞恙回得含糊:“勉强。”
自腊八宴回来变了态度,第二日突发急症,被被带离邸院,僵持数日,被皇后借口禁足,她是一点都不想再装了。
之前的娇憨愚直,孺慕敬仰,就当是她脑子一时打铁,用错了法子,白费功夫。
她该通过只相处了两日的明徵那性格看出点端倪来,这侯邸从老的到小的,从主到仆,都是不好相与。
嗯,这个不好相与,应该是单指向她这个新妇。
那两日,文心多是殷勤体贴,恭顺知意,位卑事微,一副以明徵为首要,他说的做的先办,他没想到的也主动办的侍主态度,半点没瞧出来她会是个恃令弱主,软硬不吃,把持邸院的强硬态度。
也没想过那位老侯爷那般的强势,远在北地,身体年迈,还要把持着两地的内要,一点儿也没顾念她这个孙媳妇在上极的不易。
她那个新婚丈夫也是,说是等他回北地同老侯爷说放手一事,让她先按兵不动,不要闹得失了体面。
呵呵,别以为她没有听出他这话的敷衍程度,怕是嘴上说说,先稳住她,其实早就在回北地的途中忘得一干二净。
而且,以她看他的性子,心里焉坏,巴不得她在上极闹出点动静,传到北地给他的生活增添一点趣味。
她之前还是面子薄,顾念了两家的颜面,轻信了男人的鬼话,采取了迂回怀柔,果然没什么用,伤敌一千自损一千二。
而且就眼下情形来看,即使等几月之后皇后帮忙传信,最后的结果还是不会让她如愿的。
那她还不如做回自己,不说同文心争斗个水火不容,一较高下,主要是这样自在。
像之前那样,短时间还行,长时间了就是为难她自己,借着腊八宴这个事情,她还是以本来面目对文心吧。
也不用担心文心会觉得她多面虚伪,她在邸院的日子也就在她面前装装样子,她操持邸院,管控内要,怕是心知肚明她的真性子。
文心果然不意外虞恙的态度转变,从善如流的说起了来意:“那夫人安心静养,等您身子痊愈,老奴再来同你汇报邸医欺上瞒下,滥用职权,挪公私用,倒卖药材,如何处决一事。”
“你都查定好了罪名,按着惯例处理了便是。”
跟她说,不过是示弱的手段,想要通过问询她这一举措,让她知道即使她没有掌钥之权,她也不过是代行的奴才,不论邸院发生什么事,她怎么处理,最后都会过问她这个主子的,让她有知情权,不至于对邸院的大小事耳目闭塞。
但也仅此而已。
虞恙顺着她的话接下,但也仅此而已,话锋在舌尖一转,虞恙掀起眼皮,直直地看向文心:“下属犯错,你为管事,责无旁贷。”
文心端坐的身体微微挺直,回看虞恙:“这是自然,老奴一定彻查,给夫人一个交代。”
“确实需要。”虞恙轻笑着面目发冷,“从上到下的一个不落,蛇鼠同窝,上下相护,若不是自露马脚,怕是搬空了邸院都不知晓!”
以偏概全,因一个人的劣性要打死了全邸的奴仆,抹去了他们的忠诚付出,以及对她管理的质疑,让文心脸一黑:“夫人这是不信任我等?”
虞恙反问:“嬷嬷叫我怎么信任?御下不严,不能明查祸端,一句彻查交代就打发了?”
“夫人以为如何?”文心同样冷下脸来,反激:“您有什么好的法子,可以不用大动干戈,兴师动众的寒了仆从的心?”
“这是嬷嬷该考虑的事。”虞恙不接这茬,忽视掉她话里的陷阱,“我只看最后的结果不是吗?”
若要她亲自动手,她可不会鸣金收兵,只会一鼓作气的直捣黄龙,大刀阔斧地不管老侯爷的命令,慢慢吞噬掉她手里的权利,让她名存实亡,让整个邸院的人以及远在北地的老侯爷的日子都不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