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御来长安不是跟二房的公子有多亲,更不是来娶娇妻的。之所以来这儿,是因为费亭侯府跟静云寺的主持交好,那主持据说是得道高僧,一道符保一生平安,他祖父病了许久,他便想去找那主持求个平安符。 吴玉萱睨了陈孟纯一眼,便去摘花去了。 老侯爷坐在赏风亭看花,卫媛和二房媳妇应氏坐在圆桌的另一侧,静静的赏花饮茶,眼风似有若无的落在不远处打闹的女孩儿们身上。应氏双手不安的扭着裙尾,相谈与归德侯府的姻亲之事,但又惧怕着老侯爷,所以脸色有点儿僵。 陈琼珍摘了好些迎春花,时不时的瞟向应氏。 应氏吸了口气,终是鼓起勇气跟老侯爷提起了和归德侯府的姻亲之事。 老侯爷捋了捋鼻子,半晌才道在:“崔御身子骨弱,虽说有辅佐君王的才气和隽爽风姿,可是性子却隐约有一股戾气,这样的人只有娶到心上人才会成为好夫君,否则……” 应氏点了点头,陈琼珍却小步跑到老侯爷跟前,哆嗦了好一阵子,才咬着唇喃喃道:“祖父,我……我,母亲已经和归德侯府的夫人定了此事,断断不能……” 老侯爷看着陈琼珍,抬手将她扶起,“这个倒不是难事,老夫写一封信便是了,老夫不会误你的婚姻,只是有些不该要的东西,强要了就会付出代价,老夫只想你们清平安乐。”说完,眼风落在不远处的吴玉萱身上,捏着一朵小花,笑的甜甜的。 老侯爷说完便牵着吴玉萱的手回了院子,走到半路上,又突然问道:“崔御虽说身子骨弱些,可是却有种飘逸绝伦的隽爽感,县主说是不是?” 吴玉萱踢了踢脚下的石子,软软道:“他身子骨弱不弱,长相美不美跟我倒是关系不大,他的脸总归是不能移到我的脸上的。”老侯爷这话蹊跷的很,方才对陈琼珍那叫一个果决,怎么到了自己这边就有了一股子蜂糖甜调调了? 老侯爷戳了戳她的小脑袋,“呵,个子没怎么长,这想象力却飞到了云上,您这身份自然是不错的,可是这性子却是出了名的跋扈,就是他崔御想娶,他们归德侯府也得思量思量。不过,他肯将饲养的爱宠送你,这份心意倒是不假。” 吴玉萱笑了笑,唇角微微一抿。崔御上辈子娶了一个郡主,身份贵重相貌也不错,可惜却应了老侯爷的话,他戾气毕现。心意不假,可也不一定就是心上人,兴许人家就是随口一说。 “侯爷,为何不让琼珍试试,也许就是他心上之人呢?” 老侯爷叹了口气,“这心上之人就是放在心尖上的人,他讲的每句话都是对你,他的每一件爱好之物都想送你,这叫心上人。他甚至都没看琼珍一眼,又怎会是心上人。老夫这就去写信退亲。”吴玉萱食了晚膳,也就回自己院子了。 吴玉萱走着走着,脑中就浮现出了前世诊脉的场景。 那时崔御坐在一旁,一身墨蓝色的官袍,每次诊脉都要皱眉,“皇后娘娘忧思过甚,下官多次说让您……” 话未说完,吴玉萱就对着他笑,他总是叹气无奈的笑,“这汤药睡前喝,加了蜜饯的,不苦。”一包药轻轻地放在她的手旁,药香扑鼻。 吴玉萱盯着那汤药,伸手将它推的远了些,双眉也蹙着。崔御见后,嘴唇就笑弯了,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这次真的是加了蜜饯的,不苦。” 吴玉萱呶了呶嘴,伸手敲着他的官帽,“你啊,上次还骗本宫说加了冰糖葫芦,结果还不是苦的要死~本宫才不会信你呢。” 崔御垂首看着药包上浸出的蜜糖,唇角蕴着淡淡的笑,那笑彷佛是满足又彷佛是爱而不得的无奈。 吴玉萱脚步一顿,等回过神脚下却是那个鸳鸯眼的小奶狗,亲昵的蹭着她的脚。 朱京华从屋里走出来,抱起胡闹的小奶狗,笑道:“张乐师病了,明儿的礼乐课取消了。” 吴玉萱一觉睡到午时,磨磨蹭蹭的趴了好一会儿,掀开床帘,看到满室的光亮,桌几上那株海棠花也开得灿烂,今儿个倒是个繁华的春日。周婆子掀开珠帘,慈眉善目的抱着一只肥肥腻腻的小猫团子。 “大公子今儿早抱过来的,看您没起,交给老奴就走了。”周婆子揉着那猫儿的脖子,喜爱的不得了。 吴玉萱撇了撇嘴,自己真的没有那么爱带毛的活物。陈孟昭也真是的,前些日子送小奶狗,今儿个又送小奶猫,她又不是开牧场的……正想着,光着小脚丫就抱住了那小奶猫,亲了亲它那白莹莹的小脑袋瓜,“有什么急事吗?怎么放下就走了?” 周婆子给她披了一件薄衫,耐心道:“说是陪归德侯府的崔小公子去拜访静云寺的主持,求平安符什么的。” “我听说那主持下了荆州,云游什么的。”吴玉萱垂下头,“若是真去了荆州,大公子岂不是也要去荆州,一下荆州可是万里……” 周婆子微微一怔,“这……都是答应了的,便是几万里也要去寻的,不过那下荆州也许是个谣言。” 吴玉萱叹了一口气,又爬到了床上,但是片刻的功夫却又端正的坐在了梳妆镜跟前,洗了把脸便急匆匆的跑向了大门口。 府门口的海棠花开得一簇一簇的,几只蜂儿嗡嗡的飞着,吴玉萱小小的身子牢牢地站在了马车跟前。 陈孟昭从门口走过来,伸手将她从马蹄子旁往外拉了拉,“可是喜欢那小奶猫?” 吴玉萱喘了口气,昂头看着他,“大公子,你真的要下荆州寻和尚?皇帝舅舅龙体欠安,宫里的几个大太监为非作歹,京里的公子们都在锄奸宦上跃跃欲试,朝廷还给他们分了兵力,这可是带兵的好机会呢。”上辈子,他便带了一路小兵,一句灭了四个奸宦,名扬长安。 陈孟昭捋了捋衣袖,“既是答应了崔御,便没有食言的道理。” 吴玉萱拉住了他的衣袖,这可是扬名长安的好机会,也是他统一北周的第一步,耽误不起。蹙着眉踮着脚,张口道:“随便找个和尚应付一下便是了,还要真的去荆州?” 陈孟昭眉头微微一皱,转头却又是朗声一笑,“你倒是鬼精灵,不过祖父说陈家以诚立身,如有需要,荆州还是要去的。” 吴玉萱点了点头,昂头看着他,细碎的阳光打在睫毛上,落下了一道斑驳的光影。 陈孟昭端正身子,却在不经意间瞥见了她弯巻的睫毛。轻咳了一声,“除奸宦之事可急可缓,你希望我征讨奸宦可是为了你皇帝舅舅?” 吴玉萱抬起小手掩着嘴咳嗽了几下,柔声道:“我是为了你能领兵……” 那车微微一晃,铃铛汀汀的响,陈孟昭看了她一眼转身揉了揉她的头,便坐马车走了。吴玉萱看着地上的两道车轱辘印子,打了个哈欠又懒洋洋的跑回去窝在床上睡回笼觉去了。 到了食晚膳时,吴玉萱才知道陈孟昭是先去的静云寺,而崔御却好巧不巧的坐在了她的对面。 陈琼珍端着白饭,眼睛落在崔御身上,忸怩又颤抖了好一阵子,才鼓起勇气朝他道:“崔公子,这凉拌鸡丝是…是我…我亲手做的,也不知合不合你胃口…”一句话停顿了好一阵子才说全。 崔御身子骨弱,性子怪,甚至连女人的手都不碰一下,吴玉萱曾一度以为他是禁欲不近女色的。 崔御抬筷子夹了一点儿,放在了跟前的碟子上,连尝都没尝就淡淡道:“甚好。” “崔…崔公子,你身边那只小老虎好生的可爱,我想……” 吴玉萱喝了一小口汤,跟旁边的朱京华对视一眼,朱京华给她盛了一小盅紫米粥,在低头那刻却小声道:“崔小公子脸都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