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一时静默。
赵元冲笑了。
谢玿从掌中抬起脸,表情不可谓不动容,“二殿下...你何苦喜欢谢玿到如此地步?”
赵元冲将他揽过来,试探着将他身子往怀里带了带,心中悸动又忐忑,“你只当我是自作自受吧。”
谁知谢玿居然又推开了他!双手推拒,坚决无比!
赵元冲,“...”
谢玿浑然不知他的心塞,“可我...我不是...我不能...我真是拿你没办法啊二殿下!”
赵元冲心想,是我拿你没办法才对。
可谢玿越说越难过,忽然悲从中来,呜咽出声。
这一声啼哭娇嘤无助,分明像了回女儿家的婉转柔弱。
赵元冲心底至软处狠狠一揪,又痛又疼惜之余,也实在想撬开谢玿的脑袋看看里面都装了些什么。
他再次伸出双手,在碰触到谢玿的一瞬间,谢玿终于给了他一记如同晴天霹雳的解答。
他一点儿都不委婉,一点都不含蓄的问,“皇兄,你好端端的怎么就喜欢男人呢?”
赵元冲,“...”
二殿下连手指尖都在微颤。
谢玿还在嘀嘀咕咕,还在不依不饶,“可我又不是真的男人,我又不是,我真的好难过啊...二殿下,你的喜好为何这样与众不同呢,可我又觉得很对不起你,我真的很难过啊...”
赵元冲收回手,闭上了眼睛。
他胸膛起伏。
他脖颈青筋渐露。
他忍无可忍,拿起扇子对着埋在案上的脑袋连戳数下。但看似咬牙切齿,却不曾真的用力。
谢玿这回好歹有了反应。他站上案几,跪坐在赵元冲面前,泪水虽未流下来,但雾眼蒙蒙。
赵元冲心中重重炸开一声,默念君子坐怀不乱坐怀不乱坐怀不乱...
“二殿下...”此时,谢玿扯了扯他衣袖,小心翼翼可怜巴巴的开口,“二殿下,你好好看看我,我真不是男人,所以...所以...”他再次抽噎,吸吸鼻子,委屈的艰难的带着哭腔说,“所以,你不要喜欢我了,你不喜欢我就会好过些,我其实...其实...你不用管我,我难过一些也没什么关系...反正我习惯得很...”
这话里的语无伦次已经无关紧要了,赵元冲忽然大彻大悟的懂了。
他眼睁睁看着谢玿惶惶不安的样子,压低了声音道,“看什么?我看不清。”
谢玿泫然欲泣,为让他看清楚,又往近凑了一点,凝眸望住他。
呵...这可就怪不得他了...
在谢玿毫无察觉时,赵元冲的手缓缓拦上了他的腰...
他看着那张水色甜软的菱口,吐出气息落在他耳边,缓慢又滚烫,“阿玿,来,过来,我告诉你一件事...”
正值此时,猛然间听得门口一声清喝,“哎呦...喂!对不起,对不起!”
这一声着实不小,惊得谢玿酒醒了大半。他定睛看见近在咫尺的赵元冲,又看向门口,猛抽身一退,结果后仰跌下了案几。
赵元冲忙去扶他,却见他手忙脚乱的爬起来,脸红如血,招呼也不打一声冲出了门外。
门口,辰良战战兢兢的看了看自家殿下,赶紧退到一旁。
柳容辞干笑两声,道,“殿下,看来...臣来的不是时候?”
赵元冲瞪了两人一眼,整理好衣襟,又拍了拍衣袖。
柳容辞缩了缩脖子。
结果他一转身,赵元冲便看到他身后衣摆被划破了,一缕薄布正随着动作摇摇摆摆,于是慢悠悠道,“柳大人,这是...被本殿下牵连的穷到揭不开锅了?”
柳容辞一愣,又低头看了看,干巴巴说,“是啊,府上三日未曾开火了。”
辰良走上前,小声道,“殿下,我和柳大人刚刚过来的时候,碰到了四殿下身边的太监朱解在殿前晃悠,柳大人为躲避朱解,顺带看看他想要做什么,柳大人就...就钻进了路旁的灌木里趴了差不多有半个时辰...想是出来的时候被树枝划破的。”
“...”赵元冲,“辛苦柳大人了。”
柳容辞拭泪,“臣鞠躬尽瘁。”
赵元冲只能扭过头不看他,言归正传,“他在殿门口做了什么”
柳容辞道,“朱解什么也不做,就绕着秋岚殿在前后门张望左右查探。”
赵元冲冷笑一声,道,“赵元珞...父皇刚废了我便如此迫不及待了么。”
柳容辞叹了口气,苦着脸道,“毕竟是四皇子,四皇子一向骄纵惯了,难免做出些冒失莽撞的蛮横事,这种时候殿下还是小心为妙。”
赵元冲点头,“元珞我会留意,但眼下不该为他分神。容辞,之前我让你做的事继续着手去做,不过千万要当心,如今我自身难保,你自己需得格外当心。贺连...父皇也没有要动他的意思,应是还未觉察到他是我的人,叫他最近不用跟我走得太近。吕需他们自己知道该怎么做,至于其他人...树倒猢狲散,也不必去管他。”
“是。属下谨记。”
赵元冲沉吟半响,又忽然道,“对了,你手底下那个小汤圆倒是伶俐,千万看好了他,别叫人一个不小心拿去煮了。”
柳容辞道,“呵,小家伙机灵,腿脚也快,倒不用我多操心。”
赵元冲点点头,“嗯。”忽然朗然一笑,道“容辞,今日天色还早,左右我现在闲人一个,陪我去城中逛逛。”
柳容辞笑道,“殿下有此兴致,容辞定当奉陪。”
(注①、“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出自白居易《放言五首·其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