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华宫从宫门口过,常年都能闻到似有若无的药香,今日这药味自然更浓了些。
皇帝和凤仪公主赵芷华陪坐在榻边,榻上的三皇子赵元珵倒也不似有传闻中那样的病恹之态。他眉目清俊,神色温和,长相与赵元冲倒有几分相像,却要比赵元冲秀气柔和许多,并无那般咄咄逼人的锋利轮廓。
他此时含笑与皇帝谈话,眼灵齿白,看着颇有几分清新脱俗弱官人的姿态。赵芷华如是想。
皇帝与赵元珵此时谈论的什么资治通鉴与古史明鉴等等治世大道,她虽懂,但委实不感兴趣,托着腮在一旁想着想着,不知为何就想到了男子品貌这一天下女儿都怀揣着的暗思。
她的二哥赵元冲自不必说,像是一把玉琢的利剑,瞧着赏心悦目,触手也温润,但双刃确是寒芒闪烁,削铁如泥。
四哥赵元珞她尽管不大亲近,长相也还说得过去,可每次见面虽也是笑脸相迎关怀备至,但不知为何,瞧着她和三哥的眼神却令她不太舒服。
元炽比她还要小几岁,印象里是个爱哭鬼,长相也斯文清秀,虽怯懦但心软纯善,也有其可贵之处。
至于廉王世子元信...呃,那完全是只玉雪可爱绵软粘糯的米团子精啊!不要太可爱好不!
而堂兄谢玿则是俏生生一个明眸皓齿的佳公子小郎君了,人也有趣,偶尔来玉华宫探病也能和三哥说许久的话。
她正想到此处,却被赵元珵的一句话拉回神思。
赵元珵道,“父皇,二哥...二哥其实并未有大错。”
她明白赵元珵这话是指废太子之事。此事她心中也颇有不平,但始终不敢也不能开口,此刻赵元珵问出,她也不由正襟危坐。
只见皇帝先是肃然道,“他掌管兵部户部这么多年,若不是礼部尚书此次因祭祀太庙与户部发生争执,进而察觉纰漏,朕都不知道兵部户部如今已经亏空混乱成这个样子,朕若不废了他,怎么向满朝文武交代,”随后又叹了口气,“何况,大将军景泰和皇后都极力促成此次废立,朕...唉...”
赵元珵心中也默默一声长叹。其实兵部户部亏空的一摊烂账从前朝甚至更早就有了,且风气惯例已成,任是谁也回天无力,不过是皇帝寻个废黜赵元冲的理由罢了。而景后...景后虽是赵元冲生母,可随着赵元冲年纪渐长锋芒渐露,母子二人关系不说势同水火,也是冷如寒冰,终究在景后心中,景氏一族的地位荣辱更胜过两个儿子...
他心中如此想着,不禁再次叹息,这样算来他这个自幼丧母无依无靠的病秧子,竟还比赵元冲要幸运些。
赵芷华更是满腹委屈,可以此事之分量,无论当初还是现在,她一人微言根本无足轻重。
正值此气氛,守宫门的太监传话说是谢小爵爷来了。赵芷华心中一喜,一惯在皇帝面前也随意,便脱口而出,“真是想曹操曹操就到门外了。”
说罢,提着裙角滴溜溜率先起身跑出去了。
屋外谢玿得知皇帝也在,正欲走欲留,站立不安,瞧见赵芷华轻快的奔了出来,心中一松,正要上前说话,却听屋内一人笑呵呵声随身至。
“看来今日是朕打搅你们年轻人小聚叙话了。”
是皇帝。
“参见陛下,”谢玿忙上前行礼,道,“陛下说的哪里话,谢玿惶恐。”
皇帝依旧乐呵呵启手让她起身,“不用多礼,都是一家人。”
谢玿起身,恭恭敬敬站于一侧。
赵芷华见她神色严肃,有意逗她,便伸出一指去戳戳她胳膊。
有皇帝在旁,谢玿不为所动,只拿眼神无奈的暗暗瞧了她一眼。
赵芷华掩嘴偷笑。
她两这一连串小动作瞧在皇帝眼中,却被误会成了旁的意思。
皇帝已显浑浊却仍如鹰隼的眼睛从谢玿脸上扫过,审视的意味一瞬即无,依旧如同寻常长辈敦和老叟。
他忽然道,“朕倒是发现,谢玿今日与芷华站在一起,竟似一双金童玉女般登对。谢玿,不如...”
谢玿心中已隐隐升起不好的预感。
果然,皇帝接着说道,“不如朕把芷华许配与你,如何?”
此言一出,连同刚出门的赵元珵,在场三人齐齐大惊失色。
赵芷华,“啊?!父皇,我做错了什么,您要急着把我赶出宫?”
谢玿脸上几乎血色尽退,强自镇定道,“陛下,谢玿怕是配不上芷华。”
赵元珵也道,“父皇,此举未免草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