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间天色已变,景泰伏诛,景后失势,太子被废,二皇子被软禁,秋岚殿形如监牢,显然景氏一族气数已尽。
此时,最得意的莫过于刘妃与赵元珞。
“母妃,如今形势,你可不必再忧心了吧?”
刘妃含笑看他,“不可大意,圣旨一天不下,你我就一天不能安心。”
赵元珞忽翻身而起,急躁的走了几步,道,“可父皇如今这情形,如何让他下旨。”
刘妃不慌不忙,把玩着案上内侍局新送来的玉芙花颜粉,轻声道,“不急,若能等他下旨我们便等,若等不了...南北衙如今在你手上,进宫去请道旨意又是什么难事。”
赵元珞蹙眉道,“等不了?为何...”
刘妃哼笑一声,“你以为扳倒了赵元冲和皇后,皇位就是你囊中之物么?可别忘了,你还有个三哥。”
“赵元珵?他病秧子一个,该不会...”
“他如何我不知道,但他可是先皇后嫡子,到时候圣旨一下,也由不得他不愿意。你父皇的心性...呵,”她冷冷一笑,并无平日对皇帝的一丝温存,“他到底是一直忌惮着元冲的,恐怕只有元珵这个既无母家为仗,又从不忤逆他的儿子才最合他心意吧。文有刘义臣与各部尚书,武有闵言喜和贺连,他为元珵安排好了一切,以元珵的脾性和身子,自不会费心去更改他定下的国策和体制,就好像...”刘妃说罢,缓缓起身,面上讥讽与嘲笑更甚,“就好像他明明已经死了,却似乎还活着,所有人在行事的时候想起的都是他,史官笔下的千古一帝是他,百年之后的有为之君还是他,元珵不过是个被他摆上皇位的傀儡,他要的大概就是这样吧。”
赵元珞一时无言。
刘妃又道,“自古便是这样,有些人明明不想做皇帝,却硬是有人要塞给他,有些人争得头破血流,最终只落得身败名裂。元珞,别小看了你父皇。”
赵元珞眉宇紧蹙思索半响,忽一拍桌案,道,“与其这样,不如趁南北衙还在我手上,先杀了赵元冲赵元珵再说!”
“不可。”刘妃断然道,“此时你储位未定,就背上这弑兄杀亲之名,往后只怕难以服众。”
赵元珞急道,“那该如何?”
“你有一句说得对,趁如今南北衙军队还在你手上...”
赵元珞心中瞬时一跳,“母妃的意思是说...逼宫?”
刘妃悄然点头,“到时封锁消息,挟天子以令诸侯,不过一张遗诏的事,谅谁也挑不出错处。”
赵元珞心喜,眼睛微微眯起,嘴角现出阴沉的笑意,“好,为防夜长梦多,明晚就动手!”
此时,皇帝喝完芷歆端上的汤药,刚刚睡下,却被门外一阵喧哗吵醒,他本警觉,此时忽然预感不好,忙令一旁侍奉的宫人出去看看。
片刻,只见那名宫人神色惊惶的跑进来,他心中一沉,忙厉声道,“说!”
“陛下,不...不好了!兵部来报,岐夏兵马偷袭了建昌,闵言喜将军已经战死,如今...如今...”
“狼子野心!”赵怡晟陡然从榻上弹起,目眦欲裂,“歧夏狼子野心!他们...他们竟想趁火打劫夺我大周江山,他们...咳咳咳...”
“皇上!”
皇帝忽然躬身猛咳不止,一旁服侍的太监大惊失色,忙上前想扶起皇帝,却被迎面一口鲜血喷了满脸。
赵怡晟一时气急攻心,竟喷出一口血,昏厥过去。
“皇上!!”屋内众人顿时惊骇欲死,乱作一团。
芷歆忙退到一旁,看了看四周情形,悄然趁乱从寝室侧门溜了出去。
她一路疾步赶到奉天殿正殿,摸出偷藏在身上的钥匙,打开殿后暗格中一个紫金红漆的盒子,拿出其中两件物事忙踹入怀中,又将盒子放回原处,小心翼翼赶往自己的毓庆宫。
秋岚殿比以往更见景物萧索,赵元冲铺平纸张,本是想打发一些无聊的时间,一笔一笔下去,字不成字,词不成词,事与愿违。
半晌后,蓦地回神一看,纸上狂乱遒劲,竟隐约连成一句——
莫要人意薄云水...
正在出神间,忽然听得门外脚步声轻响,他忙将桌上纸张用新纸盖住,就见辰良推门而入,后面跟着另一个穿内监服的人,那是...
陈叔临?!
赵元冲心中一动,知有事发生,忙令辰良关好门窗,问道,“怎样?”
陈叔临道,“柳大人只是被监视起来了,并无大碍。步落景卓果然守信,闵言喜已死,贺奔已夺回兵符,如今数十万大军尽在贺奔手中。”
赵元冲大喜,方说了一声“好!”便见陈叔临面色不对,他心中又是一沉,问,“怎么?还有何事?”
“殿下...皇上昨日连夜下旨礼部通告全国,圣旨上说...说恭城伯、越景、景泰父子行止不正,以下犯上,谋反大逆,依律...依律当诛以凌迟挫骨,满门抄斩,以正明风。”
“什么?”赵元冲这一惊只觉心脏被狠狠划过一刀,“满门抄斩?!父皇不是应允饶恕谢怡训死罪的么?!怎么...”
陈叔临摇摇头,叹道,“殿下,圣上之言,岂可尽信。”
“圣旨发的是秘旨,连夜通过兵部下达,想要追回已经来不及了,如今只怕整个成周都已知道了...”
赵元冲如当头一棒,只觉脑中轰轰作响。怎的一遇到那人之事,自己就变得如此愚不可及,当初竟真的信了父皇念及血亲之情,宽恕谢怡训死罪...却不想,是...满门抄斩!
来不及了...已经来不及了...
他摇摇晃晃跌回椅中,恍惚了一阵,却听到此屋后门响动的声音,他一惊而起,果见芷歆急匆匆出来,手上拿着的,那明黄布帛,不正是皇帝的遗诏?!
赵元冲拿过布帛,看也不看便掷入炭火中焚烧干净。
辰良一惊,急道,“殿下!”
赵元冲回身微微一笑,“那遗诏上莫非还有可能是我么?”说罢,他又取过芷歆手中那封密函,迎向亮处,缓缓启开。
“......”
陈叔临等均不知那密函中写了些什么,既然是皇帝留给新皇的,想必是极为重要的事。然而...此刻赵元冲看毕,却是久久未语,只是将密函又折回,语气平和,“辰良,传贺连过来。”
陈叔临这更是吃了一惊,却也不免有些暗喜,能如此决断,必是不会再有后顾之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