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静山村再次变得不宁静,这对生活在山村中几十年都没有出去过的老人家来说,实在是太刺激了些,他们一天中受到的惊讶可谓是平生罕见,原本欢乐的宴会,因滇南王的到来而压抑沉闷起来。
老人们一边吃饭,一边小心地瞅着落座的二人,心中都在嘟囔。
说是王爷,怎么连王爷的排场都没有,别又是来骗吃骗喝的骗子吧?
可是一对璧人,容貌气质惊人,翩然白衣,当真如神仙一样,骗子应该不会这样吧。
一顿饭吃得纠结,宋银不擅长哄老人,边吃边尬聊,尬聊中也算了解了一些信息。
此地是剑南道的边缘处,村名叫凤临村。
与旧阴山相近,却离镇县较远,赶次集市要走上几十里路,偏远而封闭,是以村中人极少走出村子,男耕女织也算分工明确,赶上群山造就的好气候,基本能自给自足。
宋银环视此地山水,山势连绵,虽然地形复杂,却阻挡了从北方吹来的寒潮,使得这个地方冬天也不至于太冷。山中流出的水是山泉,基本上流量稳定,应当不会出现旱灾缺水的情况。再加上从东南刮来的风被旧阴山山势阻挡,形成上升气流,夏季雨水充沛……
总之,算得上风调雨顺,却不知为何村子暮气沉沉,缺少活力。
宋银奇怪道:“大伯,我看凤临村地方好,土地肥沃,雨水充足,气候也舒适宜人,虽然封闭了些……可我一顿饭吃下来,却发现村子里怎么只有……”
她有些不好意思,不知道乍然提出会不会唐突。
郁垚瞧了她一眼,心中又多了一丝惊讶,难道她还会风水?
被问的老伯是个七旬老人,头发灰白,苍老年迈,身子骨却还好,走起路来也利索。
老伯叹道:“姑娘是想问村子里为何只有我们这些老不死吧?”
宋银支吾难言,总觉得怎么搭话都不是,便只能竖耳倾听。
一众伤残虽然吃得开怀,却也早觉村子怪异,此刻也都竖起耳朵来。
老伯叹道:“大前年,官府突然来人,说要修建仓库,到村子里征人,承诺每个月出五十钱的工钱,村子的青壮便都去了。”
郁垚蹙眉,沉默不语。
宋银问道:“修仓库这样的事情,出动青壮可以理解,可为何村中连年轻些的妇人和小孩儿都没有呢?”
老伯深深望了宋银一眼,道:“这就是老朽等人要说的了。”
“起初几个月,去修仓库的年轻人每个月会带着工钱回来一次。可后来,只有人送钱回来,人却不来了。问送钱的人,何故年轻人们都不回来,送钱的人只推说来回周折,年轻人们怕路途劳累,便不来了。”
宋银也皱起眉头,这时候显然已有猫腻了。
老伯继续道:“到底家重要,再劳累哪有连家都不回的理。又过了两月,是人也不回来,也没人来送钱了。”
说罢老人重重地叹了口气,端起一碗米酒,一口干了大半,却又呛得咳嗽连连,咳出眼泪来,“可怜我那儿子,如今身在何处都不知,更可怜我那老妻,死前都没能看到儿子一眼。”
一语既出,饭桌上一片寂静,便是其他饭桌也寂静无声。
片刻间,啜泣声响,宋银看去,却是几个老婆婆抹着眼泪,哭得伤心。
气氛顿时伤悲寥落起来,宋银不好擅自开口打扰,向郁垚瞧去。
郁垚见她愁眉苦脸,眼眸中同情之色尽显,悄然握住她的手,轻轻一捏。
一个老婆婆揩揩眼泪,道:“当时村里有个新妇,还怀着孩子,等孩子生下来,丈夫都还没回来,这新妇不听劝,抱着孩子就去找丈夫了。”说着语不成声,转过头去揩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