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友之这一打岔,原本还有些沉重的气氛就这么揉开了,大家都轻松起来,没有再谈先前的事,只不过陈友之倒是又提起了最先前的问题。 “你们到底搞出了个什么名堂?”陈友之指了指地面上的字。 全某某从桌子上拿了一叠——他刚整理出来的一些东西,递给陈友之:“你看看吧,有什么意见随时可以提。” 陈友之接过来,他先大致翻了翻:“你是要拿去给谁看?” “给能实现这些事的人看。”全某某走了过来,指了指纸上的一处:“你看这里,还有后面几处,我拿线标注,因为这几个点颇有争议,你可以提提看法,我们再做探讨。” 陈友之摆了摆手,他掂量了一下手中纸张的分量:“你和李光久两个人一晚上搞出来这么多东西?” 全某某摇头:“不,这不多,只是一部分,仅只是开头,你不继续看?” “不了。”陈友之摇头:“我现在先不用看,我只问你,你当真对自己如此有信心?” “这又是什么问题?”全某某看向他,笑了笑:“你不是在说笑吧?” “我没有说笑,你这样子让我知道你不是小打小闹,你是真的想做出一番大事,你知道吗?”他晃了晃手中这些草稿:“如果这真的引起了上面的重视……” “那不好吗?”全某某抬了抬眼镜。 “所以我问你,你当真对自己如此有信心,知道自己的方向就一定是对的吗?”陈友之问道。 “我没有这样认为。”全某某摇头:“你也太过高估我了,我这还没做出什么,何况上面也不一定就会重视。” “不,我不这样觉得。”陈友之摇头:“我刚刚只是大致翻了翻,就已经很受触动,所以……”他把这些扬了起来:“要么可以扬名立万,要么可能挫骨扬灰,这条路……” 他叹了口气,没有继续说下去:“唉!全某某啊全某某,你是真不要命了。” 全某某伸手抢回自己的东西:“总得做点事吧。” “年轻!”陈友之评价:“你这就是仗着自己没有家庭,光棍一条……” “所以你畏惧了。”全某某打断他的话:“你既然畏惧了,那你就回去,回去跟你家媳妇儿探讨家庭问题吧!” “我说两句,你就跟我呛!”陈友之站起来,指向李光久:“我先不说了,他呢!你拉个孩子下水干什么?!” “我……”全某某所有的话语都刹那消声。 李光久连忙道:“陈老师……” “不用叫我老师,”这次反倒是陈友之说出这句话:“我和他都没脸做你的老师。” 全某某没有说话。 陈友之叹了一口气,他的手轻轻的摸了摸李光久的脑袋:“我知道,你想说自己不是一个八岁的孩子,是,你是有许多许多秘密,但是在外人眼里,你就是八岁的普通孩子,为了我们这些事,我们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破烂玩意儿,你何必?” “全某某那家伙眼里除了他眼里的公家大义,就再也塞不去任何东西,他看起来大公无私,说起话来冠冕堂皇……” “你这是污蔑!”全某某打断他的话。 “你自己的心里,你自己不知道,你难道没有一点野心?”陈友之抬起头,丝毫不让。 他的手轻轻的在李光久的背脊上拍了拍:“你没必要跟他一起寻不痛快。” “好……”全某某嗤笑:“我在你眼里是这种人?” “那你跟我保证。”陈友之扬言。 “我这种人的保证能信吗?”全某某哼了一声。 “这些……所有的,全部都由你自己一个人承担。”陈友之指向地面和全某某手中的手稿。 “什么意思?”全某某愣了一下。 “你是真傻,还是装傻,难不成你还要跟别人说,这些东西是一个孩子的奇思妙想?”陈友之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我们可以不在意,不去深究,但是别人呢?不管别人信还是不信,一旦让李光久顶上风头浪尖,你能保证,他就一定安全?” 全某某沉默了,他看向陈友之,脸上的表情就好像凝结了一样。 “只有你。”陈友之轻轻吐出三个字,却有种咬牙切齿的感觉:“事情顺利,皆大欢喜,如果最后结果不尽人意,所有一切后果仅你一人独立承担……”他后面有些说不下去,停顿一下缓和情绪。 接着他才道:“你接受吗?” “好!”全某某斩金截铁。 陈友之摇头叹气:“你这个……”他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形容词,半晌苦笑一声:“愣头青。” 李光久颇受触动,他不由得道:“陈老师,我发誓,全老师绝对没有什么坏心,而且我们思考方法,就是为了能够营造出更好的未来,不会有你说得那么严重。” “你啊,不懂政/治。”陈友之笑着摇头:“目前时局错综复杂,不是那种就可以轻易说大改就大改的,而且思想太前卫也并不是什么好事,有些东西千万不要太过忽略现状,你们两个都是些站在云端评价地下的人,不太接地气。” 李光久点了点头,忽然笑道:“陈老师这样说,是要来加入我们吗?” “哈哈哈,”陈友之哈哈大笑:“我要是不来,天都给你们捅出窟窿去咯,来!必须来!盯着你们。” 全某某满脸复杂的看向他,终还是露出了笑颜:“你这家伙,骂我一顿很好玩?” “不骂骂你,你都快要不知道自己是谁了!”陈友之摇头笑道,然后伸出了手。 “干什么?” “把你写的那些东西给我啊,我跟你们逐字分析……”说着他打了个呵欠:“不过也挺晚了,要不明天再议吧?” “我不困。” “你当然不困,睡到天黑才醒。”他伸手抱了抱李光久:“咱家孩子可要长身体。” 李光久:“……” —— 陈友之的到来,极大的弥补了两人的短处,李光久虽有现代的记忆,但是他毕竟对当前社会还不是太了解,只对几个大事有所耳闻,但是至于这些事情发生的原因和周期变化,都并不太知道。 全某某虽处在这里,但是他一路上走得太顺,没有什么挫折,看待问题太理想化,不踏实际,就连李光久和全某某第一次剖开对白,都已经发现了这个问题。 这也就导致两人所讨论的其实都是些云端上的东西,而忽视了现今,现在这个非常重要的关键元素。 所以,自陈友之准备长期宿在学校之后,全某某的教育计划才真正开始落实。 明天是学生放假的日子,难得可以回家,李光久早早就收拾好东西,他提前跟两位老师打好招呼,最后一个离开了学校。 独自走到回家的路上,李光久才发现自己对这条路其实并不是很熟悉,统共就没有走上几次,路边传来蛙鸣阵阵,呱呱咕咕的很是吵闹。 他走得不快,可以说很慢了,脑海里面还在想着昨天跟全某某他们讨论的东西,这两位老师的思想都很激进,发表个看法跟要吵架似的,几次三番发展到后面,李光久都担心他两打起来。 不过确实也有很多可以值得一道的思想,李光久还在琢磨着,就感觉前边儿似乎站了一个人,已经晚上了,路上又黑,看得不明确,让李光久这么大的心脏都有点发憷。 他不由得就站定了,瞪着两眼睛在十米外的地方辨认对面人的脸型。 显然这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在对峙几分钟过后,对面那人颤颤巍巍的来上一句:“是……李光久吗?” 这声音莫名的熟悉,但是这会儿李光久就硬是想不起,他不由得后退两步,总觉得不可能自己时运如此不济,这还没到大半夜的怎么就给撞上鬼了? 虽然是坚实的科学主义分子,但是事到如今,自己本来都死了,也能还魂的例子就发生在自己身上,所以这个世界说不定还真的有鬼? 这种东西不能想,越想就越玄乎,李光久甩了甩脑袋,大声道:“你……你谁啊!” 那人也不知道嘀咕了什么,大迈步的朝李光久走了过来。 这下子可把李光久吓得不轻,他掉头就往回跑,就听后面那人忙不迭的追了上来,一边大喘气一边大声喊:“臭小子!!你跑什么啊!!老子……老子……” 李光久跑步的脚步慢慢的停了下来,这个声音……不会是…… “特娘的是你爹!!!” 李全友扶着膝盖,半弯着腰,嗤笑一声:“不跑了?” 李光久慢腾腾的朝他挪了过去:“爹……你,咋在这里?” “还不是来接你,在家死等等不回,你娘担心你是不是出了啥事。”李全友缓了一下,抬起身子,想要拍他一下出出气,临到半途又缩回了手:“走吧,你娘热好饭菜就等你呢。” “嗯。”李光久用力点头,努力忽视先前发生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