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苍茫,唯余大雪漫漫,寂寥一片。
位于西北荒原之中的大雪山,为妖魔血中王族,乃是大昭境内,狐血最为高贵的‘朝圣之地’。
乃是曾经大昭与‘王庭’、‘神血贵胄’共掌天下的三大妖魔王血祖庭之一。
多少第二步、第三步的狐妖们,不远千里,跋涉而来,只为求得一个‘雪中灵窟’的席位。
希冀着借助一代又一代‘大雪山、有苏氏’曾经的祖灵庇佑,在此洗净血脉,褪去凡蜕,衍生三尾,晋级更高的‘血统’。
比如人身,有‘圣、王、玄、灵’四种之分。
妖魔亦有之。
传说中的‘圣级’,乃是最纯粹的祖境大妖魔之血,听闻是自天外第一批诞下,比如真龙、古凰、九尾.之流,有着不可思议的血脉造化。
但那等血脉,稀世罕见,追溯到上一次出世,还得是三百年前,那个洞天显世,天外复苏的修行大世。
至于如今,若是还有圣级真妖血,怕是上百年前,也不会任由大昭那些改朝换代的人,挥鞭而起,将三山五湖的妖魔驱赶的驱赶,放逐的放逐了。
能有王血镇压门庭,便足以威名赫赫,镇压一方,叫所有人投鼠忌器,避其锋芒。
数十年前,
西北荒野三大祖庭之一,
‘大雪山’的四步老祖,六尾玄狐血脉蜕变,走上了‘成王’之路,而后在极短的时间溘然长逝,使得大雪封山,叫西北三大妖魔道统之一,从此依托‘祖地余萌’闭门不出,销声匿迹。
但那已经是从前的事情了。
这一日,大雪山上,千狐从灵窟中漏出影子,一道又一道。
它们如同观礼一般,
默默的看着那道雪影阑珊之间,一步一步攀登到了大雪山巅,从祖祭灵台之前,将属于‘有苏氏’的权柄接过,带上虚幻雪环冠冕的女子。
眼神之中,一个个露出的尽都是敬仰,尊崇。
只见,那女子红衣绣金纹,如淬火鎏金,背影略显孤寂,仿佛一轮耀眼到了极致,但偏生有了些残缺的一袭碎月。
浮影蹁跹,暗香凛冽。
她的眸子清漓明媚,一颦一笑,极为动人,一双眼睛如若晚风般细腻,叫每一个目视其者,皆自惭形秽。
但若是直入眼底,更能瞅见
这女子的一双眼里,所流露出来的些微神色,却尽都是漠然与蔑视,仿佛世间的所有事,皆不能入得她眼。
雪势如霜,坠于她娇嫩的双肩之上。
一双白狐儿耳,毛茸茸的,散发灵动,从红衣女子柔顺如雪的银发中耸出。
她就这么一步一步的,于寒风朔雪,万籁孤寂之中,在顶上祖祭祀台前,带上了象征着距离‘九尾血’最近的支脉之一,‘有苏氏’大雪山的冠冕。
从此,加冕为王。
她的背影,落在了一众大雪山众的眸子里。
引发起了阵阵骚动:
“百年之前,有苏氏每代必出王朝国师,以及迈入第四步‘真人境’的大能者,可叫君王礼敬,如今时过境迁,竟已在这西北苦寒之地,没落至此.”
“不过幸而!”
“当代大雪山主,继承祖宗衣钵,竟能以半妖之身,成就‘王体’,担起上一代山主权柄,修为功参造化!”
“哈哈哈,我大雪山复兴在即,复兴在即!”
整座大雪山,簌簌飞霜,隆隆作响。
本来受到历代第四步老祖陨落,化作‘祖灵’庇佑的大雪山祖地,突得解开屏障,再次显现于整个西北荒原的版图之上!
如此动静,波及甚广。
自然将西北荒原外,诸多大势力惊动了。
有泾河龙庭,踏足第四步,正在处于‘跃龙门’阶段的一尊灵血龙君,腾空而来。
与一尊披着金光羽衣,驾驭古老战车,如同太阳般璀璨,正向着凰血蜕变的金鹏妖君,碰了个照面。
两者面面相觑,望向那山,眼眸底下都是尽显震惊:
“当年‘有苏雪’入宝瓶州,横遭灾厄陨于大昭云鸾山,惹得大雪山硕果仅存的那位老祖宗震怒,强势撞入宝瓶州,生生一掌拍烂了半座云鸾,结果因入局中,深受重创,不日陨落。”
“本以为大雪山将要没落,但现在看来,中兴有望啊。”
“这个自己回来的‘宋梵镜’.竟以杂血搏得‘王体’,入第四步,就算是顶替‘缉魔侍女裴南北’的那个新州主,怕是也难以撼动。”
泾河龙君有些感慨。
不自觉得,就想起了曾经的陈年旧事,一时间,还觉得有些可惜。
当年真论起来,
他们这一脉的支脉杂血,还真出了一个与这宋梵镜颇为相似的人才。
甚至与其渊源颇深,曾与其并肩,几乎与妖魔、大昭、神血教为敌,可真是年少轻狂,头角峥嵘。
就算是百年之前,大昭横空出世的那位大缉魔主,论少年意气,怕是也不如他。
只可惜,人力终究有穷尽,在大势倾轧之下,也不过是化作灰灰而已。
但听说.
这位‘大雪山主宋仙子’,此生,尚且有两个大恨未报。
其一,是未曾报了云鸾山,那位云鸾剑主‘宋渊’,以她母之血骨‘白发转青丝’的大仇。
其二,是始终未有机会,迈入宝瓶州,找到当年那个绝境相伴,始终不离不弃的‘挚友’尸骨与葬地,
也未曾将当年发难之人
一一清算!
“女帝如今,近百年未曾露面,难说不是随了当年大缉魔主的后尘。”
“而今,大昭内部权力斗争严重,几十年前的那两位失势的失势,入土的入土,宝瓶州空虚,神血教听说在神京已经得势,此诚百年未有之机,金妖君,你说这位有没有卷土重回的意思?”
“一尊王体,哪怕初入,都能匹敌三尊同境,当年的大缉魔主要不是一意孤行,恐怕我等连个喘息的机会都没有。”
“而今此消彼长,我等未必不能攻城拔寨,将五十多年前,没有彻底完成的功业,再度做到!”
“可惜了,要不是裴南北和那个该死的‘国师’一剑西来,宝瓶州,本就该重回我等之手,怎么可能还在大昭手里握着”
泾河龙庭当年独霸两州势力,可谓裂土封疆,底蕴浑厚。
哪怕一百年前,险些被直接打烂,元气大伤,可底蕴犹在,退避这西北荒原,静待时机,依旧不容小觑。
说话的,是其中一位龙君,叫做‘古龙鼎’,姑且算是曾经那个名为‘宋柴薪’的血脉祖源,提起此事,龙眸中不禁精光闪烁。
而那姓金的金鹏刚欲张嘴回应。
却见,
那雪雾飘霜的大雪山上,
女子红袖飞扬,背后虚幻的七条雪尾,迎风昭立,发丝如雪,鹅颈微昂,任由雪落覆面。
竟已立于祭祀台上,清冷开口,回响天际:
“两位妖君,”
“不知道,可还有再叩古关,重掌大昭的念头?”
两尊第四步妖君,听得此言,顿时惊愕。
而后相顾一眼,不由大笑:
“若大雪山有苏氏宋仙子一脉有意.”
“有何不可?”
“我等两家,筹划已久了!”
大雪山巅。
随着两尊妖君席卷阴云漫天,做出回应。
宋梵镜修长的睫毛微颤,历经千帆,当眸光再一次,略过那曾经崩塌过,后被神京接手的残破城头,眸中尽是冷意。
她的眼神,寒冷彻骨,如同冬雪,看向‘云鸾山’与‘黑山城’的方向:
“五十多年了”
“一甲子啊,呵。”
伸出如玉石般晶莹的手掌,吹弹可破,宋梵镜看了看,却见到曾经有着一层厚厚剑茧的五指根部,早就已经无痕无迹。
就像那曾经被称为未来一甲子,将要问鼎偌大宝瓶州当代剑道魁首的少女,已经永远葬在了五十七年前,那场堪称惊天变故的劫数之中,再也难见。
“宋柴薪”
掌心缓缓捏紧。
一枚曾经赠与过那个人的‘梵镜剑符’历经尘寰,仍旧握紧。
“你叫我走,忘却云鸾山,忘记那一切,不要为你报仇,忘记血亲之恨,可我怎么能忘!”
“再者来讲,”
“从玄清湖里一路走出来,没有人知道伱肩负的坎坷,到底有多难。”
“他们又凭什么只是因为我,就抹去你身上的功绩与努力?”
“我”
“实是不甘!”
青山不问明月事,一念相思万重山。
玉树琼花谢去,余下的除却凋零,便是故人离散。
想起那个托起‘天渊’,渡得奄奄一息,道丹崩溃的她,迎得新生,却坠入黑山,再难得见。
宋梵镜雪发飞扬,眼神中杀意炽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