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他带着两份套餐回到我视线里。我站起来接过其中之一,随后竟然不懂得坐下而且眼睛不知道该往哪里看才对。
“等等我,我去洗个手。”他把托盘放在桌子上时一点动静都没有,像是在往水中植下一颗荷花。
…
我们聊了很久,仿佛几十年没见的老朋友,在一种贪恋里怀念过去的是非种种。
“认识你真好。”我近乎幼稚地感慨:“你是一颗星,我随你的光亮追逐你。”
陈木水看着我,摆了摆手:“因为我们是不相同的正负极,所以相互吸引。”他的声音如绷带绑住记忆的边缘,悠久而不肯散去。
“我姐姐……”陈木水低下头,他放在心上的,依旧没有对我吐诉。我只得按照我的理解对他说:“别伤心了。”
“嗯?”他抬头笑了:“他们怎么样都会过得好好的。”
是啊,当一朵百合被风吹散,零落的瓣依旧是美的。
“我想考公务员,追随父亲的路。”转眼陈木水换了个话题,与我谈论未来:“李织旎你要继续当运动员吗?”
我犹豫了半天,摇了摇头:“不知道。”
“呵呵。”他显得很尴尬:“我很羡慕你能证明自己阳刚的价值。”
“我知道,这肯定不是一条长久的路。”
“你告诉我,你能预知你的未来吗?”他问。
我想我永远都不可预知自己的未来。因为岔路太多,连地图都显示不过来。
我笑着什么也没说,吃光桌子上的快餐,油腻粘在舌头和牙齿上。
“李织旎你听我的,不要再执着我姐和李琦的死因了,你没资格,我也没,甚至我父亲也没。”
“你好像知道些什么,我听出来了。”我擦擦嘴,站起来,叹口气:“我想你也不会告诉我。”
“是的。”他坦白了:“你知道的太多不好,就像你对我这么客气,我知道为什么。”
“啊?”我挠头。
“你划了我父亲的车。”他说的很小声:“还吃什么吗?”
我知道陈木水不想追究过往的错误,才会格外小心。
“你也适合上警校呢。”他笑了:“想当我的同学吗?”
…
这次聊天很久,足够我下一千遍地狱了。
末班车已经在窗外的车站停驻下,几秒钟后,它就是明天的产物了。
我没有离去的想法,尽管两个人都在沉默。“天晚了,下次再聊吧。”这话是我说的,我还是忍不住打破沉默啊。
他点头,随即站起来:“走之前再想下,要不要来我们学校。”
“可能吧。”我还是伸出袖子,想握手告别。
我动作僵持的瞬间,他走在我前面了。
好吧我只能收回手,在聒热的夜晚里等待载我回家的出租车。
那份如同蝉鸣般的天气,和我是一个样子吧。
此刻的夜幕降临,把绚丽五彩的霓虹灯突显的如此高调,闪烁和美丽的灯光如同张开嘴歌唱,陶醉四方的恐惧让它们自首追求新的自由。
“拜。”陈木水替我打开出租车的门:“你先走吧,我家近。”
我朝他挥手,告别这即将与我殉情的一天。
司机听着收音机里陈奕迅的歌,好像被打动似的摇头晃脑。他开着车,朝我告诉他的地址行进。
我摸了摸口袋,没钱。手心里冒汗想着种种理由逃单。
司机很年轻,把车子打扫的很干净,一抹柠檬味道尘铺在空气的弥漫里。
好吧,我轻轻笑,司机你今晚白送我了。
夜晚车子都开的很快,看到的一切都已经存在于身后,渺小且无能为力。
“行,师傅就到小区门口吧,我回家给你拿钱,给我发票……算了我不要了。”在到家之后,我搪塞司机,麻利的走出那个拥有柠檬味的狭小空间。
世界很大,你我的交际是白费劲。我看着司机点了支最廉价的香烟,把手臂伸出窗外使劲摇摆。
我回了头,问自己,那个司机和我有什么关系嘛?
“哈哈哈……”我肆意表达着内心的狂野,打开屋门。
莹儿已经不在了。屋子里明显被她打扫过,我的床单干净并整齐,像艺术品点缀这个房间的沉稳。
十分钟后司机开始冲着整个小区咒骂我,各种难听的话。
“小兔崽子坐了我的车不给钱,等着烧给你死了的爹吧!”
我从客厅里拿出母亲给我买蛋糕的盒子,从窗子里扔出去,正好扣司机脑袋上了。
他也没再出声,丢了烟头跺着脚离开。
14
我给莹儿打电话,一直打,直到听见她从不接到拒绝接再到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莹儿在躲我,躲我的无时无刻的侵袭,让我的无微不至远离她的身旁……
我再次动了家里的钱,几千块,全部拿走。
走之前拿出那张关于报导车祸的报纸,撕掉了。
抓了抓发型,对着镜子一笑,迈出了那一步。
我知道莹儿会去哪,于是决定去。
酒吧。
…
那种地方,摧毁人的世界观,再摧毁整个人。
我听章师和李琦讲过,那酒醉金迷的深渊。它是一张巨口,吞噬不仅是金钱,还有许多人的幻想和未来。梦想被摧城拔寨般击碎,怀抱的志向变成酒瓶,你愿意吗?
莹儿。
别以为我不懂。
你还没走出阴霾。
这个酒吧,毫无内敛的叫嚣在济南最繁华的街道上,低头抬头,都遇见它腐蚀到你身上星星点点。络绎不绝的人群,即使在黑夜中,都不妨碍他们显示他们的帅气和美,颓废和高傲。
莹儿,我能见到你吗?
…
我走了进去,有些忐忑,但还是迈出了步子。
交上入场费,收银的金发女人爱搭不理,我想她是在我的表情中看到我的胆怯。她递给我一罐碳酸饮料,就昂起头微笑着面对别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