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哧,哼哧哼哧哼哧,上官玖玖小手正扶着桌腿,使力抓握处的骨关因缺少日光照射而显得晶莹剔透,他的两条腿正簌簌地颤抖,“到底有什么办法,有什么办法能让我跑完这一千步……”他一条腿艰难地往前迈着,此时,若是多些补品就好了。突然,他想到了九州,不是有很多奇珍异兽、奇花异草吗? ……只是,这个朱红门外有什么、该怎么出去…… 当一线阳光透入,门扉被打开一条细缝,上官玖玖迅速拉开绒布,蹲到祭桌底下,将桌布从里向外拉开一点缝隙。只见上官通达怀中鼓鼓囊囊,他站在堂中央四下看了看,然后蹲在侧台后将一些书本纸掏出来,放到了桌面上。 过了一会儿,上官通达将上官玖玖从桌子底下拖将出来,扶着上官玖玖的小手在宣纸上写下了一个“曜”字。小玖玖左看看,右看看,然后装模作样地一点头,小手攥着笔在他旁边写了一个歪歪斜斜的“曜”字。老头有点满意,这个字很难,又不是一二三四五,能写成这样已是不错。 古书、历史、天文、地理,上官玖玖看着眼前被微缩成各种式样的小书,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这样熟悉的字体,在他脑海中冶炼的日子,已经跟千年玄冰的年代一样地久远,回头看一眼,他都能把上辈子吃的东西全吐出来。 “三年之内把这些书全部看出来!”上官通达威严道,孙子难过的眼神在他眼里像是质疑。 “……”好的好的,上官玖玖点头,看着他威严的眼神,心想自己应该尊老爱幼(是尊老,还是爱幼?是爱幼,爱幼吧……)。 他的第一道课题是学习学写字,上官通达教完他笔法后掷下一本书,让他临摹,上官玖玖看到四个大字——《九州通志》。他颤抖着伸手、一把抓住它,翻开了第一页,满心期许,他以为其中的内容会不会有所不同,可还是让他看到了犹如前世的同窗孽友一样的文字。 此地确系九州,阎王老儿并没有说谎。四个大字犹如定海神针,准确无误地将他游移不定的心就此凿了下去。 书籍第一页上有一块记载,现为九州万历第五万七千六百五十四年,竟比自己离开时多了整整一千多年。这时他没有对自己人间才过了十年,九州已经过了千年的时差产生任何的槽点,只觉得那他现在应该看的东西,应该是——他瞅了一眼上官通达,那老头子转过头来眼神犀利如刀。玖玖立刻转头,轻轻地将它放在地上,咬着手指,津津有味(苦大仇深)地看了下去。应该是九州最新鲜的人物传、兵器簿、还有乐谱名歌嘛! 庙中天香烧了半个时辰,上官通达看着逐渐日昇中天,一撩袍子准备离去,不想袍角被一只小手倏地拽住,脚后跟后边的苍白小脸睁着鱼泡般的大眼:“这个府中,只有我一个人吗?”孩子的声音不大,如悬浮的丝线般回荡在这空寂的庙堂。 老头子一愣,他头一次听见孙儿说出这样一个长句。也罢,自己每天对着他长篇大论地说着,不会说出句子才不是常理。他于是摇摇头表示否定,土黄色的瞳仁盯着上官玖玖:“这个府里的人,随便哪一个,都能取你性命。” “那他们都是没有——”上官玖玖在地上踏了两步,发出啪嗒两声,“的吗?” 老头有点想笑,谁见到这么天真无邪的孙儿会不欢喜,可惜,他肩上还负着仇恨。他土黄色的眼睛此刻充满了威压,“他们离这里较远,”他顿了一顿,“这里,”他踩踩脚下,“方圆一里都是空场。” 方圆一里都是空场?嚯哈哈哈,这么说的话,自己便可以无所顾忌了,只要去想,该如何出府便好。 想到落日无处寻,只剩星闹影。 上官玖玖突然抬起眸子,星辰混着月色在他眼里组成了流水般印记。好像他之前一直是闭着的眼睛,现在那些流水反而像是泪花。 他好像一直是这样活着,三世又千年。窗牖外清风对月,眼底下寂寂的空堂。 凭什么? 他根本不是罪人,为什么非要像关禁闭一样在小黑屋里死蹲着呢? 久远的恨意又开始被借火,燃地一星明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