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可燃晃晃悠悠向前走着,擦完脸上的汗,身形逐渐从曲腿弓背变回正常的状态。 前方视角逐渐开阔起来,右侧没有了墙壁,露出下面一方漆黑色的空气。 冷风扑面袭来,伴随着几个均匀有致的脚步声。 几个人正迈着整齐的步伐,向她挪过来,顿时,一堵肉墙挡在她的面前,隔断了呼啦作响的风。 一个黑色的膛口,正指她的眉心。 邹可燃笑着扭住枪口,借力反折过去。 “哎呀”一声,此人手指关节已然弯折。在她面前痛得弯下腰去。 怒于心而形不乱,她对准旁边两个人的脖颈,掐住,扯到自己面前,反手一扭,紧接着把借势踹倒了对面两个人,把第三个人的半截身子踹到了栏杆以下。 这次的台阶,是向下的。到了不知第几层后,黑衣人增多了。 ‘总不能是车轮战要把我耗死在这里吧?’ 邹可燃想。 两只电棍被她握在手里,持续扫抽,碰到了一级向下的台阶,她立刻握住扶手溜了下去。 没想到,一落地,就看到了黑压压一大片保镖,一回头,无数黑黝黝的枪口正死死地对着她。 邹可燃迅速举起双手,五指伸开,摆正到额头两侧。 她原本以为,下面是一片黑暗,没想到,是无数的人啊! 她带着这个标准投降的姿势。 她挪一步,那些人就跟着她挪一步。 于是邹可燃相信,这些人并不是那么想要杀掉她。 于是她笑得惨然了起来,弹跳飞脚,高出人群后落地,一个人掀起了孤军奋战的绝望态势。 他们的的确确是要耗她,可是,她却处在若不还手就会被人压制住的条件之下。 人群在面前撕扯地混乱不堪,突然,她看到眼前有一块雪白的光线,照亮了地面,地上斜斜地画着一道黄色安全线,而黄色安全线外的凹槽下,则是黑黢黢一片。这里是——列车!这是列车所经过的隧道! 水泥路有些破旧,似乎是被废弃了。 一不留神,邹可燃就被身后一个人重重地踹在后背,摔在地上。 她被几个人死死地拧住胳膊,手腕上绑着钢丝绳,送到那道刺眼的白光下。 列车车门缓缓打开,雪白的背景下是一块黑影。 光线明晃晃地,邹可燃眯住眼。 木制椅子上坐着一个背光的人影。 背景雪白,有暗中天堂之感。 如此这样仙境般的场景,却突然衬上了一个一看就觉得痞气地很的人,任环境再浪漫也被打得支离破碎。 邹可燃定定地盯住他。只见他一只手上下抛接着手机,然后慢慢转过脸来扫了邹可燃的一眼,目光突然一滞,接着死死地盯住她。 他的右手突然拎起来把身边一个人的衣领:“我让你们找的是邹可燃,青云帮里的头号小生,你们有没有听清楚我的话?恩?!” “太,太大,这……”这个人口齿不清,两手笔画着动作,他被这突如其来的大吼吓蒙圈了。 痞子又对着邹可燃摊手:“我说你一女的闲着没事干到这来作什么?” “还有你们,你们费这么大劲儿就给我抓来这个女人?!” “太大,可的确是这个人连闯了我们布置好的陷阱,她,她还一直问我闫胧雨在哪呢!”一个胖子向前一步说。 邹可燃头一偏,厌恶地躲开他伸到眼前的手。 “太大,你没告诉我们要抓的人是男是女啊!” “废话,‘当红小生’还能是个女的?!” 有哪条规定说女人不能演小生?邹可燃在心里吐槽。 “你是谁?”痞气男盯着邹可燃问,顺带点了根烟。 “闫胧雨在哪里?”邹可燃的目光穿透这些人,巡回在外面的黑暗中。 “你也认识那个女人?” “废话,”邹可燃低喃,“她可是我的珍宝。” “什么条件?”邹可燃定定地看着他。 男人笑了,尖利的虎牙闪闪发光:“是他派你来谈条件的?” “你觉得,‘他’会做出这样的事来吗?” “你是说,他就在外面?或者,你们在通过什么方式联系?”痞子掩饰不住欣喜。 “我还是希望知道你的条件。”邹可燃内心急切,所以她把姿态放地更低。 “好。”他一转身,摊手,很是爽快,“那你让邹可燃现在就出现在我眼前,怎么样?” “你是想要和他竞争什么吗?” “啰嗦,废话!”男人转瞬间不耐烦了,“我找他做什么不需要你知道,我只要他现在,立刻,马上出现在这里!” 看着他像变异般突出的双眼,邹可燃脸上带着疑惑,于是在他转身后—— “等等。” “如果我是邹可燃,你会怎样做?” “你是邹可燃?”男人皱着眉头看她,“不可能,邹可燃我见过的,他是我见过最——”他转头看着列车下的邹可燃一眼,就一眼,他就立刻愣在了原地,目不转睛盯着对面黑暗中的那双眼——很久很久以前的记忆突然袭来,那双黑色的,透空的,散发着冽冽光泽却全然感觉不到冷意只让人感觉美到窒息的眼睛。刹那间只觉得心脏又一次被拉向高空,然后跌进深海,快要被淹没了。 他晃了晃头,艰难地张开口,“你是……邹可燃…”还没等真正的邹可燃点头或者摇头,他就突然变得失神起来。 “呵呵,呵呵呵,”不知何时,他已经跌坐回椅子上,头偏向一边,神经质的笑从他嘴里溢出,眼神中带着狂乱。 过了很久很久,他才开口:“我跟你讲一个故事可以吗?” “不,”他又说,“现在你必须要听。” “YN的弥勒皮,你记得吗?” 当然记得,自己有记忆以来的第一次试炼,怎会不记得。 他自顾自地说着:“那是一个地面温度高于四十五度的下午。” “我被迫到了那里,等着火山喷发。” “这对别人,像是一个惊天的阴谋,可对于我,就是一场游戏。” “我鞋底上夹着厚厚的隔热垫,身边是随时可以起飞的直升机。” “我本来是很想把它当做一个游戏来看的,如果能够‘逃’出来,便可以肆无忌惮地横行在家族之中。可是我一点也不想参与这个游戏。” “我的梦想是当一名律师。” “可是你把我全改变了,我本来希望站在阳光下,掌控着国家最正确的法度。” “那天,快等得睡着了,我在想,要不要立刻回家,报告这里的火山已经喷发,毕竟来到这里不是我的自愿,我最亲爱的安利叔叔帮我cheat,并且告诉我,就算我不想成为黑道中的一份子,也必须把表面工作做好。” “那时我周围有许多少年,我看到有两个人在自相残杀,许多人脸上全是汗液在闪着光。因为我周围全是保镖,所以没有一个人近地了我的身。” “天空就在那一刻爆发出了黑色浓烟,接着我前方的整个树林都被染红了,他,就是在那一刻出现的。” “我看不清他的速度,他就在那一刻出现,自上而下的跳跃而来,我看不清他的动作,可是他周围的人按次序被击倒,然后被抛掷在较高的地方——几分钟后,他来到我面前的时候,肤色莹白,身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汗液在闪光。” “可是他到达我对面的时候,仅仅向这里看了一眼,却从旁边窜了出去。” “我明白很多人的弱点,这时,我的背后是一驾随时都可以起飞的直升机。若不是个脑筋迟钝的人,都会求着我让我带他走。” “可他没有。” “但是我之后也再也没有见过他。” “你知道吗?我从那时起,连做梦都会出现那天的景象。” ……迷弟? 邹可燃眉毛跳了跳。 从古到今只知迷妹变态,没想到现而今迷弟也为了见明星这么不择手段,这么变态。 “你到底要什么?”邹可燃直截了当。 没想到这人根本没听进去他说的话。 而且他就这样颓废地坐在椅子上,身子歪斜,双眼空洞,再也不说话了。 邹可燃上前一步,周围的人立刻举起快要废掉的手端稳枪。 “可是,邹可燃……邹可燃…你竟然是个女人,哈哈哈!” “怪不得任何地方都没有你的资料,原来你是个女的,哈哈!” 黑帮女人很少,能做工作的女人更少,而作为统领,只能是男人。 这就是这么多年邹可燃一直做着最艰苦的工作却始终不愿意完善资料的原因。 “可是你知道我为了找你找得多辛苦吗?” “我回到家族之后就拼命训练,后来加入了那天战场上胜出一个的帮派里,我本以为,你会在最大的帮派当中,但那里却没有你。我也为此与家族决裂,被清理出户。” “后来,我又打听到了当时战场上幸存的另一个帮派,于是我逃了出去,被他们打断了三根肋骨。” “我在这里潜伏了三年,终于听到有一次他们谈论着你的名字。” “可惜的是,这个帮派很早就开始了内斗,我又一次和成功失之交臂。” “我忍了这个黑不见底的牢笼忍了整整八年,最后混熟了,带着自己的部队逃了出去。” “我原本就想,见到你,就要认你做新的老大,因为跟着你,就会像膜拜神祗一样充满希望。” “可是我错了。我千方百计打听出来的名字,却是个女人?” 邹可燃闭上眼睛。 “那么我费劲心思打听出那个闫胧雨的信息,你又为什么会来?” “既然都是女人,那我杀了她,应该没有关系吧?” 邹可燃背在身后的手指,从下往上传出了一股电流,她的整个上半身颤抖了一下:“她还没死,对吗?” “只是一个女人而已,你至于会这个样子吗?难不成,你是真的喜欢她?” 邹可燃咬着牙咽了一口唾沫,瞪着地面,没有说话。 “原来你真的喜欢她,那么你说,我现在该对你怎么办呢?” 邹可燃知道自己已经失去了做筹码的资格。 “你觉得我该对一个喜欢着女人的Tom怎么办!?”痞子男笑了,似笑似哭,像个无助的孩子。 邹可燃目光闪动。 这两个人,根本不像是在谈条件,反而像两个正在置气的孩子,都那么无助,那么无望,无所适从。 “我该怎么办!!” 她的确已经失去了做筹码的资格。 “砰砰”两声,晶莹的皮裤叩击在地面上,邹可燃大腿贴着小腿平行于地面,抬头看着已经疯掉的他:“我求你,放了她。” 她眼下有水分,就像是潭中有巨石的涟漪。 她做不到,忍让了这么久,明知道不能在最后关头缴械投降,但她遏止不住自己恐惧,茫茫黑暗中,她看不到白光之外的任何事物,她已经耗了整整一个小时,捆绑一个小时后容易产生的状况在她脑海中旋转个不停,对未知的恐惧和失去的惊慌让她在此刻变成了没有任何筹码的低微的祈求。 痞气男撅起了嘴,摇了摇头,把一个人叫来身边:“叫安利……”比了一个砍头的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