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枪声

大西北昏暗的天空上飘起了雪花,洁白的晶莹并没有给天地带来什么亮色,天穹显得灰暗阴沉,  雪不大,不紧不慢纷纷扬扬的下着,象水磨的糯米粉,大小不均,掉落在地上蹦跳着,不溶化。冻得冰冷坚硬的地面上不一会儿便积起一层薄薄的雪,不太白,象铺了一块灰白的布,笼罩着所有,监狱的办公大楼也披着同样色彩的灰白站在这西北一望无垠的大地上,沉默,厚重。    大楼前一辆绿色的吉普,打开的车门前站着即将离任前往中央党校学习的监狱长单昌元,一大帮穿警服的同事下属围拢着,谈笑话别。这是喜事,学习意味着职务的晋升,身份的进阶。    单昌元从送别的人们脸上读到的都是讨喜的表情,大家替他高兴,他的心里也是一样。他笑着挥手告别着,最后再想了想似乎没有什么遗漏,该交代的都交代了,当移交的工作都清清楚楚了,只是他似乎还有一丝心思,是什么?他最后摇了摇头,在大家的欢声笑语中上了车。    开往北京的卧铺上,单昌元在闭目想着心事,他的心里似乎有根游丝般的牵挂在扯着他,火车的驱动象婴儿的摇篮,很快让单昌元有了睡意,在即将进入梦乡的那一刻,眼睛里一下子跳出了一副熟悉的面容,一张平板毫无表情的脸,一双幽暗阴冷的眼睛,李有庆,他忽然一下子惊着了一般,他睁大了眼睛,在黑夜中,他坐了起来,望着闪动的车窗,想着放不下的心思难不成是他,他会有什么动作吗?火车车轮的隆隆声仿佛在说着什么,他总感觉李有庆似乎让人不放心,他应该不会那么安分,他又会做些什么吗?    单昌元的第六感一点没错,当他在开往北京的列车上,睡梦正酐时,他的不安得到了证实,火车载着他离首都越来越近,远离了西北地界。此时他不知道的是:大西北的原野上响起了沉闷的枪声,监狱的上空又拉起了凌冽的警报,又出了匪夷所思的大案?又出了人命?当事人是谁?还是那位闪着阴冷眼神的李有庆,只是这回他不再是被动的被裹协入内,不由自主的犯了事,这回他稳稳当当的入戏,他在此剧中的角色是总导演,他一一分派着角色,也确定了某些人的生死,他就如一个索命的无常,拎着他那冰冷粗大的铁链,跳跃着开始了他的行程。    二颗几乎贴在一起的脑袋被“啊。”的一声一下子撞开,象触了电。付双进失声掉出的一声惊呼还没出口,便被李有庆冰冷的眼睛给堵了回去,随着那一声“啊”同时弹跳起来的身子,也被李有庆有条不紊按回了坐椅上,并同时拍拍了付双进的肩,以示安慰。付双进瞪着李有庆,二人对视着,半晌,付双进犹犹豫豫的问道:“这能行吗?”“你把后头的那吗扔了,剩下的就是这能行,而且一定能行,我说你行你就行。”“我觉得这事……”付双进迟疑着,“兄弟,你是个男人吗?想成事,想成大事吗?如果你没胆,打算怂一辈子,就算我没说,这就现成的一动手指头的事你都不敢,那就别做男人了,嗯,索性别做人了,听我说下去……”二颗脑袋重又凑在了一起,付双进在听着,脸上的表情一系列的在起着变化,惊惧,呆滞,犹豫,若有所思,慢慢的直到最后焕发出一种亢奋的神情。    凌晨,金钢专注的揉着面,粗大的擀面杖,狠狠的挤压着柔软的面团,望着手底下扁了圆 ,圆了又扁的面团,金钢又想起了李有庆私下里为他设计好的二人的宏图大业。突然他好象下定了决心一般,手里的擀面杖狠狠的在面团上抽了一下,发出清脆的“啪。”这一下若得食堂走动的人们一下子把视线聚集在了他的身上,金钢感觉自已有些失态,扫了周围一眼,重又用力的擀起了面,低下了头,只不过眼睛里闪烁着久已未露的一种东西,那就是杀戮。    二子踏着点走进食堂,迎面的是李有庆焦急的神情与忙乱的吩咐,“哎,二子你快点看一眼那屉上的馒头该是喧了,再蒸就该塌了,你马上开笼把馒头起出来,要不然一会儿吃饭的人来了该骂人了,离开饭还有段时间,我去看一眼金钢,这该死的也不知死哪儿去了,不会掉茅厕去了吧,淹死他算完,边叨咕着边往食堂的后院走去。”    自从罩着自已的面头师傅李面头死了之后,二子的生活似乎阴暗了一段时间,他生怕李有庆会记恨那顿胖揍,照方炒肉的在他身上来一遍,可是当他战战兢兢了许久之后,似乎没有动静,李有庆似乎患了失忆症,而且同二子打照面时看不出喜怒面无表情,那新上任的金钢也似乎没有实施杀威棒的意思。这怎么回事呢二子想兴许南方人坐牢没有牢头这一说?牢里从此太平盛世,新旧劳改犯团结一致亲如一家了?哎,二子想的头疼也没想明白,便丢开不再想了,反正该乍乍的,命由天定,想到此二子便老老实实出力干活,乖乖的听李有庆,金钢的吩咐,安心改造。    新出笼的馒头热气蒸腾,面香四溢,二子偷空掰了一块粘着的碎馒头扔进了嘴里嚼着,边扯着笼布翻着新出笼的馒头,心情愉快的想着,牢里从此没有牢头,劳改犯翻身得解放了,边哼哼着不着调的歌子。“嘭”后院冲进来一人,一路上着急忙慌的绊倒了不少东西发出巨大的声响,直至踩着了食堂水迹叭几摔在了当间,且又一骨碌爬起来从后面一满怀扑到了二子身上,把个二子扑的一个趔趄,嘴里的馒头一下子噎在了喉头,呛得喘不过气来,好不容易咽下了喉头的异物,刚要开口骂人,耳边炸雷似的喊声,把他吓的差点尿了裤子,“不好啦,出事了,有人越狱了……”二子吓得开不出口来,只见李有庆青灰变形的脸,朝着他张大的嘴里发出抖动的怪腔,二子本能的就帮着李有庆一起喊起来,二人一起冲出食堂,拽住了头一个迎面遭遇者。    食堂里里外外的被刑警警戒着,还是一小队人肃默无声的走进了戒备森严的食堂,这场景如此熟悉,仿佛是上一回吴菜头与李面头之死的重演,远处三两的观望者猜测,食堂里莫非又死人了?不会又是搅面机出什么事了吧?这回当然不是搅面机出事了,但出事了是准确无误的,也同样死了二个人,不过是在监狱外的荒野上。    单昌元的接任者代理监狱长杨帆一行随当值狱警走进了食堂且穿过后院,来到一处墙角前,只见一块硕大的水泥板翻开摊在地面上,呈现的是一处下水道的出口,此时不是用水高峰,潺潺的污水流着奔向洞口,冒出阵阵热哄的臭气扑面而来。监狱有多个下水道出口,但食堂后院的这一条是厨房用水的下水道,因为饭菜的油污量较大,时常堵塞下水管道,因此整改后下水道拓宽,设计成了一个较大的出口,虽说较之前有了很大改观,但出口时常还会不畅,时不时的会小小的堵上一把,用时间长了厨工得出了一个经验,只要拿炉钩子去下水管道口把堵着的油污脏物往外捅一捅,立时便通了,地面也不会涌上臭哄哄的脏水,灶头,水槽,洗涤便会很是爽利,地面清扫也是万流归宗的一下子能把食堂地面扫荡个清清爽爽,所以这已成了食堂不成文的规章制度。    这回的事情出在哪儿呢?就出在了下水道的洞口,一般任何地方的下水管道出口,都是敞开着的,洞口毫无遮拦,出水处自然是越通敞越好呀。可此处不同,是监狱的下水管道,监狱自然是关犯人的,那关着自然会有人想逃跑,自然是会挖空心思去寻找各种各样的出口,所以监狱的下水道出口处的洞口,自然也是监狱的出口须得堵住一切哪怕细小的漏洞,但凡能出得去人的,绝不得有任何可趁之机,因此监狱的下水道洞口是用粗大的铁条焊死的,四方的口子只能出得去猫鼠,人是甭想了,所以此处可以说是透气的全封闭的铁窗。    但此时,硕大的铁窗被人从里面向外撞开了,洞口赫然的大开着,冷风从洞外嗖嗖的往里灌,成了一条宽敞的大道,可以不费劲的走出监狱,走向大墙之外。    看着那硕大的洞口,杨帆的脸上透出一股愤怒,一种被人戏耍了一番的恼怒,就在眼皮子底下,从容不迫的鼹鼠在慢条斯理的打着洞,然后在某一天推开门得意的扬长而去,他愤恨之余不由的习惯性的去口袋里掏烟,转尔一想又把已然捏在手上的烟又松开,手从口袋里拿出。当值狱警边同杨帆汇报,边试探性的想入洞口处细看,便被杨帆用手势制止了,“别动,最大限度的保持完整的现场,从外边绕道,去凶案事发点,”杨帆挥着手转头而去,后面跟着的是一大帮做好各种准备出现场的刑警,队伍的中间还走着一条警犬,伸着舌头不时的咝哈有声。    监狱的围墙外,一片荒野,后厨淌出的污水画着一道道有如蜘蛛般肮脏的弯延,如同一幅顽皮孩童的随意涂鸦,细细流动的污水把人们的视线引向一块突起的物体,那是二个重叠状的人,静止不动的耸立着,显得阴森怪异,缰硬的保持屹立不倒的姿势,显然人是已经死了。    扳开还不算缰硬的尸体,体重不菲瞪着眼睛做吃惊状的金钢轰然倒地,象座肉砌的小山,塌倒在地面上,尸体左胸的心室处一处洞穿的枪口,显现着是一枪毙命。付双进被压在了金钢的身子下,右手松松的握着五四式警用□□,随着人们将他抬起枪滑落在地面上,付双进的胸腹部多处刀伤,最致命的,是肝部深深的一刀刺入,且刀深入柄,刀子存留在付双进的体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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