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有庆在水面时尔上时尔下的飘浮着,他的意识忽尔清醒,忽尔模糊,刚落下水时全身的酸麻很快就被凉水浸润了而产生了剧烈的疼痛,刺激得他浑身肉皮子发紧,要知道他是一身的伤,一腔的火,除了这些没别的了,他努力的挣扎,想爬上岸,但漆黑的夜,无力的身心让他不知怎么是好,但此时大脑却是特别的清醒,李有庆的意识仿佛从自已不由自主的躯壳中脱身飞离一般,他的思绪有如游丝在水面温柔的拂着,他清楚的仿佛看到了自已,此刻在水上飘浮的自已,不知该往何处去的一具肉体,他清楚的看到了自已从记事起走过的以往,孩童时代的偷瓜桃李,成人之后的江洋大盗,直至大西北监狱那历历在目的血腥,他以往有意识的强行忘却的记忆在今夜一桩桩一件件的特别明晰的显现在眼前,他看到自已在做,直至他一路蒙混过关,到他回到了日思夜想的家,那阴郁过后的苦难特别的深刻,那是他对新生充满希望后的当头一棒,而且是永无翻身的一击,妈没有了,爹也没有了,钱没了,命呢?有还是没了?大概是没了吧?不,他李有庆不想死,他还没活够呢,他最后用尽全身的力气挣扎了一下,意识渐渐的模糊,最后一个念头,这大概就是死了吧? 灯影模糊,人头晃动着,还有那听不懂的人声吵吵,,怎么?阴间会是如此的强聒不舍吗?他努力的睁着眼睛,想看清这阴间的一切,究竟阎王与判官,小鬼,长的终究是啥样? 不一会儿,村主任那半通不通的余杭普通话便让李有庆明白了,自已尚在人间,而且无大恙,他长出了一口气,看来阎王,小鬼也不是谁想见便能见着的,阴司地狱也不是这么的容易就能进去的,他长出了一口气,接过了人们递上的一碗热腾腾的米花糖茶,甜热滚烫的茶汤让他的脑子又运转自如了起来。 几个村干部头碰头的在阿呆的鸭寮外简单商量了一下,三言二语的便把李有庆安置了下来,李有庆从此正式改名为吴超群,大概是溺水时分脑海里最清晰的音容笑貌是那金钢那亲切而熟悉的高大形象,李有庆醒来便改名换姓为吴超群,他从何处来?一个大山深处遥远山村里的孤儿,出外打工,夜半时分被人抢劫,且还被一顿痛打,尔后丢入河浜中,飘浮至此。娓娓的诉说不紧不慢,音频几乎没有变化,说者无意,听者有声,大妈婶娘不用说了,便是那几个村干部也眼角泪花,鸭寮内外是一片唏嘘,本来阿呆那如劈毛竹管般的嚎叫,引来了所有大大小小的村民,七手八脚的抢救之余,便是问明来历,接着村人便被李有庆悲惨的身世,凄凉的遭遇,真情的流露所深深的打动,人们心中热血沸腾,鸭寮内外的亲情温暖瞬间升温至无话可形容。人们异口同声的要求村干部留下这可怜的令人心酸的小伙子,收留他。 阿呆的鸭寮里从此换了一个小伙子,李有庆,哦不,从此他已是吴超群了。阿呆收他做了徒弟,每日里跟着阿呆学放鸭,撑船,阿呆的活计因此轻松了不少。想起自已从前从安徽流落至此,也跟眼前这小伙子差不多大。有时阿呆的老花眼恍惚中似乎看到了自已年轻时的样子,因此他总是格外的厚待这位河上漂来的小伙儿。每日里晨起,晚归,放鸭,拾鸭蛋,撑船,放虾笼,收虾笼,阿呆发现这外来的小伙子人特别的聪明,无论什么生活,一教就会不用说二遍,做生活瞄上一眼上手就做,很快便熟练。而且眼头子活络,自从带他去放过一回虾笼,他每日里早早的就会先替师傅放好,晚饭他会泡好一杯茶让阿呆坐着歇力,然后飞快的收好虾笼,带着收获的鱼虾,一边跟阿呆说着话,一边熟练的做好晚饭。每日里一碗烫好的黄酒总是在菜香饭熟之时恭恭敬敬的端在了阿呆的面前,而且阿呆的口味一二天便被吴超群摸了个一清二楚,连口重这一特点也掌握的恰到好处,做的菜更是好吃的不得了。而且是阿呆自出娘胎以来从没吃到过的做法,他抿着黄酒,咪着眼上上下下的打量着规规矩矩,低眉顺眼的端碗闷头吃饭的吴超群,感叹道:“唉,超群,不错,你比师傅当年强多了,好好做生活啊?”吴超群嗯嗯有声道:“哦谢师傅夸奖,我一定好好做活。”说罢,便夹了一块肥厚的乌鲤鱼的中段小小心心的放在阿呆的碗面上,“师傅,吃鱼,不知合不合师傅的口味。”阿呆开心的咧开大嘴喝了一大口黄酒。咂着嘴再来一块咸香鲜嫩的乌鲤,哇日子不要太好过哦。边嚼着入口即化的乌鲤边唸叨着,“咦,这二天怎么傻伢不疯到鸭寮这边来了,又不知跑到谁家吃饭去了……”吴超群眼珠一转,马上拿出一个搪瓷大盆,“师傅,你别担心,你看我把饭菜都留好了,到时你带回去给师妹吃就是了。”阿呆一下子呆愣住了,他张着嘴半天没说什么,过了会儿他嘿嘿有声的笑道,“唉,真难为你了,还想着那傻伢,连我这个做爹的都没你想的尬(余杭方言意思是这么)周到,要是我有你这么个儿子,就好了。”“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师傅,我就是你的儿子呀,放心,我会孝敬师傅,师妹就是我亲妹,我会照管好的。” 听着阿呆由重到轻,一直远去的脚步声,吴超群关上了鸭寮的门,把身子重重的摔在了窄小的竹床上,鸭寮小小的空间里立时响起了一阵吱嘎的竹床响声,随着吴超群陷入了沉思,四周渐渐的静了下来,只听到窗外河浜中哗哗的流水声,吴超群回想起了最近的这一路狂奔,命运的狂风暴雨把他打了个措手不及,他连想一想的功夫都没有便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操纵着改换了生活的轨迹,改了名换了姓,改换了身份,一夜之间便徒迁至此,说实在的他至今还如在梦中一般,不相信这一切就这么安排好了,而且又突然的安静了下来,他就这样了吗?就这样在此地过起了日子?做一个鸭倌儿?一个晨起夜归的放鸭人? 秋天到了,天气变凉了。高高的天上飘浮着白云,像一团团缓缓奔跑的绵羊。蓝天下一群大雁往南边飞,一会儿排成“一”字,一会儿排成“人”字。远近连成一片水域的河浜里,水在哗哗地流着,像一匹匹绸缎在缓缓地飘拂。一群鸭子在水上嬉戏。河岸两边有茂密的桑树林,过了一个夏天了,可那一团团的叶子还是那么绿。不远处有一片黄色的稻田,稻子沉沉甸甸的弯了腰,玉米,一穗穗的穿着金黄的外衣,饱满的露出褐红色的须,等待着人们的收摘。秋风吹来,田里翻滚着金黄色的波浪,不时送来一阵阵清香。这是收获的季节,人们正在愉快地忙碌着。 吴超群把赶鸭的长竹竿横放在河岸上,看着河面上忽上忽下忙碌啄食戏水的鸭群,慵懒的晒着太阳。他的身后有一片果园 ,几株梨树结满了黄澄澄的梨,更多的是柿子树,火红的柿子挂满了枝头。只是柿子树很高,看着红红的象一个个小灯笼,叶子差不多落净了越显得柿子红的透亮,甚是诱人。此刻周围一片寂静,只有鸭子的喙在吸水咀嚼发出的细碎的卒卒声,越发显得寂静无人,远处农人打稻的收割声甚是遥远,仿佛是另一个世界传来的声音。吴超群努力的想着,可脑子里似乎空白一片,他想不起什么,只觉得日子过的飞快,他还没想到如何是好,便飞也似的从夏到了秋,看着眼前这光景想着明后天也是一成不变,他不由的抬起脸望着天空。还没容他接着思索,身后一阵稀稀苏苏的声音打断了他,他不由的恼怒的回头,只见傻伢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他的身后,一手一个梨子在一口接一口的吃着,下巴上挂着由于咀嚼太快而流下的梨子水,那粘粘的如冰丝一般挂下的涎水甚是可疑,看着象是口水,吴超群不由一阵恶心,赶紧的回过头来望着水面。 给阿呆当徒弟放鸭,每日里干活、做饭、吃饭,日子过的倒也简单,只是阿呆家的傻伢有时真的是不好应付,这傻伢饭量大的惊人,不知饥饱。大概是吃百家饭撑大了胃口,每日里食欲惊人的只知道吃,不轮你递给她些什么,她全往嘴里塞。如若一时断了档,没东西吃,要么到处疯跑,要么嘴里呜哇的乱叫,引的人耳朵嗡嗡的,心烦来,只能一切顺着她。吴超群尽管从内心来说非常厌恶这肥大胖腴的傻伢,但他知道傻伢是阿呆的命根子,如若他伺候不好傻伢,那这块还算安全的栖身之地马上便会消失,若惹恼了这对父女他会立时被扫地出门,那样他便会流落街头,他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人前人后他对阿呆,傻伢都是小心伺候,精心周到,凭着他的聪明他当然三下五除二的便把这二位一傻一呆的父女摆弄的舒舒服服、妥妥当当。阿呆对他的满意度自不必说,可是麻烦也就跟着来了,那傻伢知道找到吴超群便能找着好吃的,所以她似乎一有空便奔他来,甩也甩不开,难就难在无论他内心如何的厌恶这痴呆,无论他愿不愿意,他都得小心翼翼的讨好着这傻子,有时他真恨不得一竹竿把这肥胖如猪的傻子抽到河浜里让她顺水流走,眼不见为净。 此时真的是怕什么来什么,吴超群静静躺在河岸上晒着太阳,脑子正舒舒服服的想走会儿马灯,可傻伢又悄悄的摸上来了。这会儿大概梨子吃饱了,嘴里呜噜有声的又奔他来了,他生怕这傻子会凑上前来,光她身上那味儿都让他受不了。他只能极不情愿的站起身,转身差点同傻伢扑个满怀,他厌烦地避开那胸前摇晃着的二只大海碗,躲闪着扑嗵扑嗵的朝他奔来的傻伢,可傻伢似乎有事要说,上前死死的拽着他不放,嘴里呜噜有声,二只手朝着高处挥舞着。他顺着傻伢手势的方向望去,明白了她想吃柿子,但够不着,所以着急了,胡喊乱叫起来。他默不作声恼怒的挣脱开傻伢的手,紧走二步,走向柿子树,近处较矮的枝头上结的柿子早被人摘光了,只有高处的柿子还高高的闪亮着大红挂在高处的枝头挑着,让人遥不可及。吴超群转了一圈找着几个摘了下来,傻伢忙忙的二口便吸光了,又瞪着眼指着枝头呜哇的乱叫。吴超群厌恶至及的真想给她那胖脸上来几下,可是他不能,但又立时不能摆脱这傻子的纠缠。他想了想便甩开了脚上的拖鞋,找了一棵不太粗的柿子树,深吸了口气,然后,猛地站起来往上一蹿,一只手抓住了树上的一根树枝。然后,提起脚蹬着树干,慢慢地往上爬,一直爬到一棵大大的分叉稳稳的坐好了,便摘起柿子来,他先摘一些不是太熟有些硬硬的柿子,往傻伢的头上扔着,傻伢吃痛哇哇的叫着。吴超群不由的乐出声来,这傻子,从树上俯瞰傻伢不管不顾的从地上拾起沾着泥带着草的柿子往嘴里塞,呜噜的吃着,有时吃到太涩的柿子会呜哇的叫着把嚼碎的柿子一下子吐出来,用脏手抹着嘴,啵啵的往外吹着气。哈哈,傻子也知道难受了,突然他想捉弄一下傻伢,便捡那红红的熟透了的柿子一只接一只的往傻伢脚下扔,柿子无一例外的全在傻伢的脚边摔的稀烂,但傻伢浑然不知的,一只只捡起来急急的往嘴里塞,又甜又糯的柿子显然很好吃,傻伢也吃进了不少摔烂的柿子粘上的泥土,草叶子。但她傻呀,只管吃得痛快,哪管不干不净呀?吴超群不断的在树上往下扔柿子,傻伢不停的吃,也不知吃了多少。傻伢终于吃饱了,也累了,困了,她眨巴了几下眼睛,打了几个大大的饱嗝,仰天躺在果园的草地上一下子便睡着了,即便是吴超群从树上扔下的柿子扑扑有声的砸在她的身子上也惊动不了傻伢吃饱后甜睡的梦,吴超群见没了动静,才慢慢的从树上滑下,心想着吃死你个傻子。他走近傻伢,叫了二声见没动静便用脚在傻伢那胖大的屁股上踢了二下,傻伢的身子随着吴超群的脚踢颤动了几下,胸前那二只大海碗撑起老高在衣服下随着傻伢的呼噜起落有致的上下着。忽尔,吴超群仿佛内心深处的什么被触动了一下,象有根羽毛在轻轻的拂动,痒痒的,想打喷涕,浑身仿佛被太阳晒透了似的热,全身上下暖暖的象有什么在爬。他的呼吸不禁急促了起来,鬼使神差的他走近傻伢的近前,想解开她的衣服看个究竟,他的手轻轻的摸上了那二只大海碗,真大呀,一把都抓不过来,满满的,心狂跳了起来,血一下子冲上了脑门,他喘息着,二只手在慢慢的用力,他揉搓了起来,浑身热血喷张着,刚想把头伏上前去,只听得身后一声:“嗯哼。”吴超群顿时后脊梁的三魂走了二魄,他吓得一下子跳起身来,回过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