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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

“侍女姐姐,你说天空,是四方形的吗?”少年站在朱墙内仰望着天穹,突然发问。    “说什么胡话,快进去更衣。”不等回答,他被侍女怒斥着推进了房中。    少年的视线又是一片昏暗,但心绪依然平静,像是抛弃了火光投身于的飞蛾,丢下了自己的姓名,扔掉了自己的来历,孑然一身。    困在精致的笼子里的夜莺,渐渐的,忘记了更多事情,忘记了春天的笋尖,夏日的流萤,秋天的枫叶,冬天的冰雪。    想起之前,隔壁也住了好多个与他年龄相仿的男孩,可是他们好像什么都记得,什么都知道。    “我不要!我是个男儿身!为何要做这等荒唐事”    “救命啊,谁来救救我们?我要回家找我娘。”    这一次,隔壁的屋子再也没有声音了,终于轮到他了,他是最后一只等待着被割喉的夜莺。    焚香沐浴点绛唇,大红的华服,红得像是屠城留下的血,他看到了镜中的自己,少年模样,又有不输于女子的精致。    侍女带着他进到了一个被华贵纷奢给填满的世界,正中央的大床上斜躺着一个身着龙袍的男人,他弄皱了衣服上的龙,滑稽得像是被人扭扯的小蛇,听到侍女的轻唤才迟迟转过身,身体僵硬地像是根没有养分的木头。    那个男人望向少年,边□□边点头,往床的旁边拍了拍,“坐坐坐。”  侍女想要脱掉少年的鞋,却被男人狠狠地往头上踹了一脚,“朕准让你这贱蹄子碰他的?也不掂量自己。来人!把这个贱婢拖下去做成人彘!”    “奴婢会自我了结,不会碍了皇上的眼,还请皇上……保重。”    说着,侍女静静地退下了,她的眼睛里倒映的华美殿堂,也是空荡荡的。    那个被称为皇上的男人凑近了少年,满是褶皱的手拍了拍他的大腿,少年害怕地往后一退,他的眼角提得更高了。    “你可有名字?”  少年沉默地摇头。    “可知来自何处?”  还是摇头。    少年的一无所知似勾起了男人独特的性趣,他笑里的荒淫已经溢满了嘴角。    这个男人背后的墙上挂着一副画像,右下角裱着一行小字:北因国炎帝仇帆,而画像旁边还挂着一副另一副画像,却是几个衣不蔽体的女人在饮酒作乐,瞅得少年脸颊一红。    正当少年出神时,炎帝伸手滑进了少年的衣裳里, “这北因国都被那姓华帝和他的走狗给搞垮了,朕的江山只剩下你了。”    “不要!”他奋力推开了炎帝,往后一退到了床尾,不得动弹,宛如搁浅到了岸边的鱼。    炎帝的手停在了半空之中,他的脸变得越来越皱,宛如缩水的面具,“连你也要走吗?跟那些猪猡一样违抗朕的命令吗?”    “不要......不要.....”    少年似被吓呆了,在床尾瑟瑟发抖,炎帝冷着脸一把掐住他的脖子,见他有些喘不过气又松开了手。    那白皙如雪的脖颈上留下了骇人的手印,炎帝又像一个有了思路的诗人一样得意地笑起来。    “生得再好看,不过同你那半人半鬼的娘一样,为人所用,如有必要,亦可沦为弃子。”    娘?  少年恍然失神,双目漆黑如夜看不到一点闪光,这使得炎帝的身体生出一股躁动,如同火焰一般由下至上地升腾起来,他再也忍受不住,按住少年的后颈把他往床上一扣。    对,这就是他想要的,没有一点希望,没有一点余地,就像自己日渐式微的江山,如今已到了尽头。    “唔!不要!放开!”少年疯狂地挣扎着,而腰椎被死死按住,两只手撑在床上又无力松开,仿若被砧板上的鱼,扭动着身躯。    “感恩戴德吧,你将是最后一个被朕拥有的孩子。”炎帝俯下身轻抚他的额角凌乱的碎发,缓慢地绕到少年的耳廓,“为朕的江山唱首动听的挽歌吧。”    什么?什么挽歌?他还来不及深思,肩头的衣服已经被剥落,那双扣在他后颈和腰际的手越来越紧,身上的每一寸裸露出来的肌肤就像被蚁虫啃食般煎熬。    少年的腰脊发凉,仿若要被折断一样。    他还什么都不知道,就要为他的江山陪葬?    炎帝正要欺身压上,他的喉间发出一声剧烈的闷哼,震撼了整个大殿,少年紧闭着眼,炎帝猝然像块巨石塌在他的身上,却没有向他发起进攻。    这只困兽不可能会停手,除非,有人猎杀了他。    少年睁开眼,背上的血已顺过肩头滴到床单上,滴在那床单上绣着的腾龙上,在龙头上开了一朵血花,好生灿烂。    “真是恶心,饥不择食到对小孩子下手。”有一道清丽高扬的声音穿过这个空荡的寝宫,粉碎了这里所有裹着金玉的谎言。    “雨清你不也是个孩子?”有人在附和。    “他敢对我下手,他的骨灰肯定会被我做成地府最灿烂的烟花送给他那可怜的妈!再说我也不小了,我都十七了!”    少年身上一轻,炎帝已被来人一剑从床上挑了下来,头颅哐当落地,发不了威。少年微微坐起身,目光呆滞地盯着地板上那具尸首分离的尸体。    “幸好我们来得早,不然这个孩子真的要毁到这淫贼手上了。”出声的女子收起剑,微微躬下身。    少年缓缓抬起头,耳边的珠翠叮当声渐止,天地间陷入了一种近乎凝固的寂静。    那一瞬,他看不清贝阙珠宫,看不清丹楹刻桷,眼里独留那抹倩色,衣袂翩翩宛如被露水舒展的花瓣,顾盼间,似有流光婉转,人实实在在地站在那儿,但总让人觉着远在天边。    “雨清,把他交给二线队伍的师弟们吧,现在廖航师兄令我们速速追击炎帝余党。”一旁与雨清同来的女子身着同样的青衣,语气更为含蓄了些。    仇陌渊仇离诚这些贤主逐一逝去,陪葬的是整个北因盛世。    每况愈下的北因,佞臣呼风唤雨,炎帝不理朝政圈养娈童,百姓易子而食,析骸而炊,各地不约而同地爆发了大大小小的起义。    梁军在华帝亓骥的带领下一路北上,北因的领土成片地沦陷,直到最后兵临帝都,这位昏君还在温柔乡里乐不思蜀。    廖雨清摇了摇头, “我亲自带他回去吧,发生这样的事情,我怕那些五大三粗的毛头小子照顾不好他了,炎帝已亡,我的任务完成了。”    “这善后的工作交给你真是大材小用了,还是......”    “够了!”寥雨清冷言反驳,“把时间花在这些苟延残喘的恶徒才是真的浪费,你要去你自己去,我不奉陪。”     转瞬,她的眼色黯淡了下来,声音又轻如呓语,“这些天杀的人已经够多了…够了…”    从华帝令下时,被奉为左膀右臂的飞琼派就成了这次突击皇宫的主要战力,身为其中精锐的廖雨清从接到派令那一刻,她的世界都被淋上了红色。    血从宫灯盏下淌到朱墙门外,整片土地都沦为红色的沼泽。    她杀的最为卖力,也是为了尽早摆脱这个噩梦。    “你还能走吗?要不要我背你走?”雨清开始打量这个骨瘦如柴的少年,心下暗叹:这炎帝真是好福气啊。    “背我走……走去哪?”少年怯生生开口。    廖雨清微微吃惊,“当然是带你离开这儿,去外面的世界了。”    少年停顿了片刻,复道:“那……外面的天也是四方形的吗?”    “哈?”廖雨清才回过神来,眼神放得柔和了些,往外撇了撇头,“去看看就知道了。”    当他的手臂放在雨清的肩膀上时,还是轻得吓了雨清一跳,要不是他会动,她都以为自己背的是架骨头    他到底......在这个地狱里,都经历过些什么啊?雨清瞥了一眼脚边的尸体还有墙上紧挨着他画像的春宫图,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在廖雨清纵身飞起,耳畔扑来的风声轻扣着少年的眉睫时,他被眼前变化的风景惊呆了。    他的眼眸是缄默的幽草,眼前的白日光是星星之火,以前永无天日的世界正在焚烧殆尽,一个崭新的世界雀跃着新生的火焰。    四方之天是他无法企及的宽阔无垠。 杯中之水迈过沟壑山川,聚流成海。花,不是独秀一枝,而是春暖遍野,各绽异芳。    也不是所有人,都是冰冷布偶剧的扮演者,而是......少年缓缓收回了目光,定落在她隐约露出的侧脸庞,在光辉的映衬下,坠着清丽莹白的光,她飞跃的脚下是一个全新的世界,但此刻,他只看得见她。    初见时,眼里独她一人。  多时日,亦然从一而终。    不知何时,他沉沉地合上眼昏睡了过去,第一次,他归于梦乡时,不再是彷徨惊惧,那浓稠的黑暗宛如温和的被褥包裹住了他,夹杂着几分暧昧。    一道清风划过,遂有莹光晕在黑暗里,如同落雨般越来越多。    意识还没有完全苏醒,,一个像是等候已久的声音却按捺不住地跃然入耳,“你终于醒了!”    少年心里咯噔一声,下意识要弹坐起来,可浑身如纸片般软绵无力。    “别急别急,你现在还很虚弱。”朦胧间,一只温暖的手扶住了他的后背,小心翼翼地把他拖起来,靠在枕头上。    “你要不要吃东西啊?”眼前坐在床沿的人,正是在自己合眼前看到的绝世佳人,她还是身着那身淡碧罗衣,柳眉低绥,眼角微弯。    “这里是杭秀城,我是飞琼派弟子廖雨清,对就是你的救命恩人,划重点,救命恩人。”寥雨清打趣着,试图打消他眼中的慌张,然而少年仍如一只迷途的小兽,颤抖地沉默着。    他闭上了眼,在皇宫里所遭遇的一切都还历历在目,后颈突然感到一阵恶寒,好像炎帝又会扑上来一般,猝然缩成一团。    莫不是想到了那些难堪的事情?廖雨清暗啐那炎帝老贼下□□荡,想想在这少年之前,已有不少男孩遭遇毒手。    还好自己来得快,要不然这少年日后长大了又要如何面对他自己。    廖雨清坐在床沿眼神怜悯地望着他,“别怕,在这儿,没有人能伤到你。”    “你叫什么名字?家乡在哪可还记得?”    少年埋在臂弯里的头摇了摇,“我什么都不记得,连自己什么时候到那个地方......我都不知道。”    雨清陪他静坐了好久,少年喉咙一哽一哽的,没有抽泣,只是在止不住地颤抖。    吓坏了吧......    没有了姓名没有了背景的纸片人,空白且单薄。    廖雨清由他想到了她自己,心间一抽,不由得想要伸手拍拍他的头,她的指尖刚触到他额上的冷汗,却被少年狠狠地咬了一口。    “嘶。”雨清猛地收手,被咬破皮的虎口已流下涔涔鲜血,而匆匆松口的少年想伸出手碰那只被他咬破的手却又像是怕再伤到雨清一样干悬在空中,他支支吾吾道:“我……我以为他又要过来了,就那个…寡人。”    见他惊魂未定,连话都说不明白,廖雨清露出一个无碍的微笑,“是我草率了。”她起身走到桌前翻找着包扎伤口的草药,而少年一直定定地望着她的背影。    未想还没处理好伤口,就有皮痒的人抢着要被处理掉。    门外蓦然响起的敲门声如同在催命,少年一个激灵如同脱兔般蹿到床脚缩成一团,廖雨清朝门口甩了记白眼气冲冲的地走了过去,把卡了门栓的门一脚就给踹开了,门板一下撞到了来者的鼻梁。    “让我看看是谁家不知礼数的野鸡等着被削。”廖雨清瞅了一眼,门外不光有飞琼派的弟子,好像还有这次围剿皇宫行动中别的门派的鱼虾。    被撞到鼻梁的倒霉鬼正是大师兄廖航,他吃痛地捂住鼻子无奈地躬下身。    为了不让屋外拔刃张弩的气氛吓到屋内的少年,雨清迈过了门槛,转身关上门时视线正好和床上怯生生从被子里抬起眼的少年对上视线,雨清莞尔一笑,朝他打了个唇语。    “别怕,我很快就回来。”    少年很快又缩了回去,把脸害羞地别过去,耳根跟灼烧般赤红,他又瞧瞧抬眼打量着周围,从飘扬的帘幔轻柔的床席到窗外探进来的红杏,整个屋子交映点缀出一种岁月静好的悠然感。    虽然比不上之前在皇宫里奢华,但他却甚是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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