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青囊药房的后院只住了章大夫和李杳纨两人,现在又多加了一个阮东家。 可偏偏这两个都是除了问诊就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主儿。 所以毫无疑问,以后这个后院所有的活儿大概都是她的了。 包括替这两人洗衣服被褥。 不过想想那四钱银子一个月的待遇,杳纨也满意了。 还是钱重要。 尊严和力气她都可以无限输出。 次日清晨。 原本就不怎么清闲的青囊药房门口更是堵得几乎过不去人。 只因某东家一大早执意要穿一身白衣,又在门口摆了快半个小时眺望远方,忧愁几许的姿势。 边上还竖了一块儿金光闪闪的牌匾。 这是今早工人天刚蒙蒙亮的时候送来的。 上书着: 妇科圣手,妙手回春。 八个大字。 过路买菜的大姑娘小媳妇儿一见有这么个俊俏风流的大夫坐诊就纷纷纷纷走不动道儿了。 有病没病的都要进某人的诊室聊个一盏茶的天才肯罢休。 走的时候还恋恋不舍地回望那个倚在门口,含笑挥手的年轻大夫。 更有甚者的,泪眼朦胧双手交握久久不愿放开。 直到让他送到了大路中央。 几个姑娘很好奇这到底是在里面聊什么了聊得这么感伤。 莫不是被阮东家查出来她们得绝症了? 对此,偶然路过的章大夫只留下了两个字的评价就回自己的诊室了。 骚包。 杳纨对这个评价深以为然。 简洁精准,完美得令人拍案叫绝。 不过她并没有真的拍。 因为当时东家正站在她边上温柔浅笑地凑在她耳朵边上说话。 那距离近得他口中吐出的热气都把她耳朵吹红了。 以至于他走后,芙姐和小夏磨牙嚯嚯地瞪了她好久。 杳纨很无辜,他其实真的只是问她晚上吃什么而已。 连问晚上吃什么都要弄得旁人以为他们有奸情。 这骚包二字果然不假。 嗯。 对大夫的敬仰之情更加深厚无尽了。 大夫就是大夫。 有远见。 日暮时分,杳纨正准备洒水扫地呢。 阮东家就又凑了过来。 只是这次稍微带了点矜持,至少还保持了两尺的距离。 “今天晚上到底吃什么呀?” 杳纨边往地上洒水边答:“我早些的时候不是说了,老鸭酸笋汤和珍珠翡翠肉。” 连眼皮都没抬。 “就这两个?” 阮沚一脸的不高兴。 “嗯。” 杳纨又答:“大夫肠胃不好,所以我特地给他炖了老鸭酸笋汤。” 中午的时候她就开始炖的。 炖到现在一定已经很入味很软嫩了。 “那珍珠翡翠肉呢?” “大夫最喜欢吃这道菜啊。” 阮沚气得差点掀桌,“怎么都是大夫大夫。那我呢?!” 他不是人嘛? 他不是大夫嘛? 他不用吃饭吗? 到底是谁给你发工钱的?! 杳纨终于舍得抬头看他。 她也表示自己无辜得很,“可我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菜。要不你拿笔记下来,我研究下这几天就给你做?” 态度诚恳得让他发不起火来。 长袖一挥,“好好,那今天就这样吧。那我喜欢的甜点总有吧?” “我做了奶冻。” “奶冻?那是什么?” 阮沚来了兴致。 “就是将羊奶和琼脂一道儿煮化了,再加入煮好的红豆和糖酿桂花。等放凉切成块就好了。等吃完晚饭就拿给你。” 于是阮沚终于眉开眼笑满意地走了。 杳纨觉得这些世家公子也没那么难伺候嘛。 随便做点糕点就高兴了。 这个药房里第三位坐诊大夫见此情形摇头感叹: 能拴住男人的果然不是狗链儿。 而是食物。 这第三位大夫正好复姓第三。你说巧不巧。 就是家住街对面的那位大夫。 他比账房先生还大个十二三岁,要知道账房先生可已经五十好几了。 可二人具体多少岁她还真不知道。 不过一个须发全白,一个留着山羊胡。最爱互相斗嘴。 倒都是蛮可爱的。 第三大夫最喜欢关心她的婚事。 说她一个姑娘家,已经十□□了,该为自己考虑啦。你又不似芙姐儿志向远大,只要找个好人家便就嫁了。 这时候账房苏老先生就会拿着账本和笔杆子,从柜台迈着矫健的老寒腿赶来表示不同意。 说嫁人哪能那么随便,丸子你可别听他的。 于是第三大夫又说了。 我有个侄子倒是挺不错的,现在自己在西大街上开了个小茶室。你手艺那么好,随便做点糕点甜食配清茶。 那小日子不是过得可美了吗。 有没有意向啊?老夫可以给你介绍介绍呀。 正当杳纨在认真考虑这个建议时,里头的催命东家又在呼喊她了。 “丸子,进来。” 杳纨放下药碾子和活儿,手掌相互拍了拍药渣子,对着几人做了个抱歉的表情。 站在外头问道:“东家,可以进来吗?” 里头的人答:“进呗。” 于是杳纨一撩杏黄色的布帘子进屋去了。 苏老先生看她的背影一摸他的山羊胡,高深莫测道:“看来你侄子的情路有些坎坷啊。” 第三大夫疑道:“何出此言啊?我看着丸子很不错啊。温厚善良,人也本份谨慎。做媳妇儿最好了。” 苏老先生继续摸胡子,“可是这药房里的某些人可不是个谨慎本份的。” 这时章大夫出来溜达听见了这话。 瞥了瞥他,“行了苏先生,别摸了。都快薅光了,回头婶子又要骂你没胡子老不正经了。” 苏老先生讪讪一笑。 自家夫人确实不喜欢他没胡子的样子。 “还有,我说师伯。你对人家小姑娘的婚事那么感兴趣做什么。同远才十六,他二人不合适吧。” 第三大夫眼一瞪胡子一翘,鼻子里哼了气,“你小子知道什么,女大二抱金罐。别管老子的事,小心我去你爹面前告你的状。” “告我什么?” “二十好几了还没个媳妇儿。你爹在你这个年纪,你都已经出生了。” 章大夫满不在乎地笑笑,“他在江宁府呢。山高路远,如何管我。还是您老要自己走着去去告状?或是骑马去?” 苏老先生哈哈大笑。 第三大夫涨红着脸怒道:“笑什么。你个老寒腿有什么资格笑我。” “反正比你年轻。” 苏老先生捂着肚子大笑着回账台继续算他的账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