杳纨稍一思索,斟酌道:“算不上太熟,只是在药房做事会时时见到罢了。” 差点忘了她这位二姑父是楼县尹手下的主簿。 少年得志,一朝功成。 可混到至今也还只是个主簿而已。 也不知是不是跟他不上不下的为人处事有关。 既撇不开读书人的清高去讨好他人,却又瞧不起比他低阶无用的人。 一听杳纨说不熟,林二姑父的脸刚挤出笑容的脸便又拉了下来。 就知道他这个外甥女翻不起什么浪来。 跟这样的人物在一起做事居然也不知道搞好关系。 真是跟她爹一样,死脑筋。 于是又噢了一声,“那吃饭吧。” 见气氛尴尬,二姑母忙岔开话题,“我倒是听人说你们那儿有个姓章的大夫,很是不错。而且尚未婚配。” “对对对!” 提到章大夫,宋杉倒是比当事人还积极。 举着筷子在空中挥舞,十分兴奋。 “那章大夫既温柔又有教养,医术还好。是春城未出阁姑娘们心中的第一良人。” 临了又补了一句:“当然里面不包括我,我有我们家又安了。” 方才她眼角余光好像瞥见了自家夫君不善的脸色。 可得把话圆回去了。 不然他们家夫君要闹小情绪的呢。 杳纨想,如果某东家听到这话一定会很不服气。 因为他觉得他自己才是这春城闺秀们梦里梦外的第一良人。 啊不,应该说乃至苏临都是。 “咦,怎么从没听杳儿你提过这位章大夫?” “你跟那位大夫怎么样?有没有可能……” 这样的青年才俊,永远是有闺女人家聚会时的永恒话题。 杳纨正要辩驳点什么,被宋杉抢先了一步。 “有有有。章大夫对我们阿杳可好了,还答应去给伯父诊脉呢。” 杳纨呵呵呵地干笑了两声。 急急表示人家只是有医德,跟男女之情无关。 大家可千万不要误会了呀。 “杳儿也不小了,我手下倒是有几个还不错的人可以介绍你们认识一下。” 林二姑父说。 居高临下的语气实在教人听得心里不痛快。 宋杉刚想跟他争上一两句,就听外头有人在喊: “丸子姐。” 被点到名的杳纨一愣。 宋杉提醒她:“好像是找你的。” 她刚要起身去看外头是谁,那人就毫不见外地自己掀帘子进来了。 见到一屋子大眼瞪小眼的人,阮二也不惊慌。 只是对着众人稍一作揖,然后冲杳纨笑道: “丸子姐,我带了一些年货过来,都放在院子里了。我大哥和灵筠都脱不开身,就派我过来给你拜个年。” “怎么能烦劳你特地跑一趟呢。” “丸子姐你跟我还客气什么。九叔说了,让你有什么事就来找我。咱都不是外人嘛。” “那劳你替我跟他们问个好。” “那是自然。对了,我一会儿还有事,就不多待了。李老太爷李老夫人,诸位过年好,慢吃哦。” 然后又一作揖,撩帘就走。 这般来去匆匆得不给众人任何反应的时间。 直到他和他带来的人都走光了,屋里才有人后知后觉地开口问了。 “刚刚那位是?” 李老太爷看着杳纨。 怎么还知道他是谁。 “那位就是阮州牧家的二公子。” 宋杉抢答。 宋杉语罢,二姑母双眸一亮,“那阮二爷方才提到的大哥可就是阮州牧的大公子?他竟会记得让阮二爷特地过来给你拜年?” 就算是为人周全,但这怎么听也不像是一个世家子弟对普通小帮工的态度。 蹊跷。 蹊跷得很。 “你们真的不熟?” 林二姑父再次提出了质疑。 若是自家这小外甥女搭上了阮家的人,做了阮大爷的妾室,那自己不是也要跟着平步青云了吗。 看来从前是自己小看了李家的大丫头。 看着资质平平,竟这般有手段。 莫不是真当印证了大智若愚这话? 而李母几人终于恍然大悟。 原来杳儿口中那个慷慨又贴心的竟是阮家大爷。 可无论对方家世多好多贵重,他们也不愿意卖女儿求荣。 安安分分地最好。 知道他们都被阮二送年货这事给误导了。 杳纨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总算将事情解释清楚了。 可显然众人还是将信将疑,觉得阮大爷就是想把他们家大丫头抬回去做偏房。 直到宋杉也跟着再三保证,这才终于相信二人真的全无干系。 主雇罢了。 只是这样一闹杳纨更加确认,如此祸水绝不会是她的良人。 而四百里之外已经被心上人从良人名单上革除的阮某人依旧衣冠楚楚风姿卓然地出现在国主的宴席上。 并对此一无所知。 今天他并没有跟着父亲母亲同坐在一张席上,而是先同太子殿下会了面。 虽然他们一直有书信联系。 但事关重大,绝不能让他人发现二人之间有一丝一毫地生疏感。 可太子殿下一见到他便先泪光盈盈地抹了把眼泪。 握着他的手情谊万千地喊了声阮卿。 又道: 阮卿这次回来就别走了吧。 找王姬的事就让别人去做啊,本王实在想你得很呐。 阮沚板出一张严肃的脸,“殿下已快到可行及冠礼的年纪,怎的还这般黏人。若是传到国主耳中,定要不高兴。” 国主虽然已经四十有八,但膝下只余太子和五皇子。 其余的不是英年早逝便是胎死腹中。 想来国主也深知五皇子的品性,所以即便太子担不得储君之责,却也只剩这一个选择了。 太子殿下也明白,所以只是撅了撅嘴没再提这事。 “对了,怎么不见太子妃娘娘?” “噢,刚刚在前头拐角处遇到大司马了,他们父女许久未见,正话家常呢。本王急着来见阮卿,就没久留。” “花大人即便不是殿下的岳丈,同在朝堂,也该热络一些才是。” “阮卿说得是,本王记下了。” 太子殿下脑袋瓜一转,似是想起什么,“我听太子妃说花阮两家有意结亲?若真谈成,阮卿与本王便是连襟了。岂非亲上加亲。” 说到这个,阮沚便觉得头大。 于是摆摆长袍,道:“空穴来风罢了。我与花家二小姐见都不曾见过,何谈结亲。” “是嘛。” 太子殿下语气里难掩失望,“可听闻我那小姨子聪慧识礼,又博古通今,今后定是个难得的贤内助。” 虽然他同爱妃提起他这小姨子时,爱妃脸上总是有丝莫名的尴尬。 但大家都那么说,坊间传言定不会有多大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