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你看我这对鸳鸯绣得怎么样?”小织拿着手里的绣帕,眼带期盼地看着崔绣。 崔绣仔仔细细地打量了片刻,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不错,小织进步得真快,看来很快你就能开始绣衣裳了。” 崔绣的这家锦绣坊终于成功地开了起来,新招的这些绣娘中小织年纪最小,但天赋却是最好的,刚开始崔绣不放心让她们绣些大物件,只允许绣娘拿荷包、绣帕这些小物事练练手,等她们日后慢慢成长起来,那时崔绣应该就会轻松许多。 “姑娘,”丁掌柜从铺子前面走了进来,“听进货的伙计说,咱们之前进货的那家布庄好像有了涨价的意思,要不我去和他们的东家谈谈?” 丁掌柜年近五十,是个老掌柜了,崔绣就是看中他的经验才特意把他请了过来。布对一个绣坊的重要性不用多说,崔绣想了想,觉得这件事让丁掌柜出面似乎有些不妥,最终还是决定自己亲自去布庄看看。 “不了,正好我手里现在没什么活,还是我去吧。” 丁掌柜捋了捋胡须,慈爱地点点头,虽然崔绣年纪小,但是凭他这么多年练就的看人的本事,他对崔绣的能力很放心,这也是为什么他愿意来一个新开的绣坊当掌柜的原因。 布庄距离锦绣坊不算远,见店里的伙计都正忙着,崔绣干脆打算步行前往,简单收拾了一下手边的东西就出了铺子,街上的人群熙熙攘攘的,有些人们忙着买卖东西,有些人们行色匆匆不知要往何处去。 崔绣沿着记忆里的方向往东走,远远地看见前面有一个卖菊花盆栽的摊子,金灿灿得看起来很是惹眼,有不少人此时正在摊前观赏,崔绣往那个方向走了几步,突然看见人群深处隐约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好像那个她每日做梦都会梦见的人。 崔绣有些激动地快步走过去,好不容易拨开层层人群走到了摊前,那个人影却倏忽间消失不见。崔绣有些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也许是自己太过思念穆辰,所以产生了错觉。 “姑娘,你买不买,不买的话劳烦往边上站站。” 摊主见崔绣一直站在原地发愣,终于不耐烦地出声提醒。 “哦哦,抱歉。” 崔绣离开人群,往前慢慢踱了两步后,不甘心地回头张望,可惜最终还是一无所获。 “少东家,锦绣坊来人了,说是要来谈谈今后的合作。” 封扬正在账房查账,最近染料价格上涨,而布的价格却未及时作出调整,已经让他们的布庄亏了不少钱,所以他下定决心今日一定要把布的价钱给涨起来。 闻言,封扬抬起头,由于经常在外跑生意,他的肤色呈现健康的小麦色,五官轮廓分明,显现出他爽朗的性格,此时他两道浓眉有些弧度地向上翘起,面带疑惑地发问,“锦绣坊,我怎么没听说过?” “是家新开的绣坊,少东家刚从澈州回来,不知道也很正常。” 封扬点点头,“你让他在前厅稍等片刻,说我待会就过去。” “是。” 封扬整理好桌上的账册,揉了揉有些发痛的太阳穴,然后起身往前厅走去,结果一走进去,却有些意外地发现椅子上坐着一个看上去只有十几岁的少女。 出于习惯,封扬先注意到她的衣裳,淡紫色的百褶长裙样式有些简单,布料远看并无光泽,估计也非什么名贵的锦缎,但是裙摆上却绣着星星点点的白色小花,不仅数量繁多而且形态各异,看得出其人绣技高超。再看相貌,更是容色秀丽,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好一位窈窕佳人。 崔绣已经在前厅喝完了三杯茶,原本就有些失落的心情现在更是糟糕,心里对这家布庄的印象坏到了极致,心想着若今日谈不成,换一家也未尝不可。 主意一定,这会见终于来了人,崔绣言语之间也少了顾忌,只端坐着冷声道,“封少爷真是贵人事忙,让人久等莫不是贵庄一惯的待客之道吧。” 封扬察觉崔绣的不悦,心里也觉得自己有些理亏,谁让他刚才看账太过投入一不小心误了时辰,他快步走上前来,“实在是抱歉,封某在这给姑娘赔个不是。” 崔绣也不是那种得利不饶人的人,见封扬道歉诚恳,也就颔首将此事掀过了。 待封扬坐下,崔绣稍稍缓和了脸色,说出了今日来的目的,“封少爷,今日我来是想和贵庄谈谈日后绣坊进布的价钱,听人说贵庄近日有想要涨价的意思,不知是与不是?” 封扬也是谈生意的老手了,当即作出一副发愁的样子,“确实如此,不过我们这也是无奈之举,染料的价钱上涨,布的价钱必定也会跟着水涨船高,希望贵店也能体谅则个。” “既然如此,我当然能够理解,只是贵庄的布价原本就比其他布庄的高些,若是再涨恐怕对生意不利啊。” 封扬自信地笑了,“我们封氏布庄的价高自然是因为质量好、花色齐,那些老客户也是因此才愿意购买我们的布,所以我对此并不担心。” “不如这样,我们绣坊有意今后只从贵庄进货,但是银钱上少东家能不能行个方便。” 封扬莫名觉得有些想笑,这个姑娘说话着实有趣,这苏州城里那么多家店都从我的布庄进货,我为何唯独要给她家的绣坊提供便利? “姑娘想从我这拿到优惠,那定要说出个能让封某信服的缘由,据我所知,贵店开业不久,单从量上来说,不知能从我这进多少货?” “少东家有所不知,我们锦绣坊虽然开设的时日尚短,但是已经有许多大家的千金小姐在我这下了订单,赵同知的千金更是我锦绣坊的东家之一,若不是对我们店的绣品非常满意,她又怎么会愿意出这个钱呢?而且官商本不分家,想必封少爷比我更懂这个道理。” 封扬没想到这个新开的绣坊的背后竟然有同知大人的手笔,这下情况可就要另说了。 “不知姑娘是贵店的什么人,像这种大事是否能够作主?” 崔绣见封扬有些动摇了,嘴角微微上扬,“不瞒少东家,这家锦绣坊就是我名下的产业。” “哦~”,封扬眼带诧异地望着崔绣,本以为她或许是东家的女儿,却没想到她年纪轻轻就自己经营起一家绣坊。 “锦绣坊的客人都是一些有钱人家的小姐,用的布料当然更为考究,这也是我们选择贵庄的原因,那些小姐喜欢了,日后自然会光顾贵庄,这是一举多得的好事,封少爷觉得呢?” 封扬试探着问道,“不错,如此一来自然是皆大欢喜,只是不知姑娘想要我给出怎样的优惠呢?” 崔绣语气淡然,“十匹布让一成,如何?” 封扬爽朗地笑出了声,“哈哈,封某果然小看了姑娘,以量为计,量越大自然利越多,好,封某这就与姑娘立下字据,不知姑娘贵姓?” 崔绣优雅地站起身,向封扬施了一礼,“小女子姓崔,单名一个绣字。” “崔姑娘,”封扬眼带欣赏地看着眼前的佳人,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这样一位自信从容,不卑不亢的女子,“合作愉快,日后定还有见面的机会。” ...... “公子回来了?”常德见穆辰回来了,赶紧迎上来,“公子下次出门还是带着人吧,毕竟人生地不熟的,出了差错该如何是好?” 常德比穆辰大个十岁,可以说是看着穆辰长大了,所以总是习惯性地把穆辰当成孩子一般看待,常和就不同了,他虽也进府多年,却比穆辰还要小些,他就见不得常德这副杞人忧天的样子,“公子可比咱俩加起来都要聪明,怎么可能出问题呢?你就别瞎担心了。” 穆辰无奈地摇摇头,“好啦,常和你把这盆菊花给夫人送去。” 常和笑着接过,“公子买菊花了,真好看,夫人见了肯定喜欢,心情好身体肯定也好得快了,奴才这就给送过去。” 穆辰一行人七日前终于到了苏州,这座祖宅穆辰之前就已经写信托人收拾过了,看起来依旧如他儿时记忆中一般模样。 这座宅子规模虽然不及京城,但是胜在景致精巧,有着苏州园林独一无二的风韵,柳氏如今住的院子名为春景阁,位置清幽非常适合病人修养。 大夫说,柳氏此番患得还是心病,肝气郁结难以疏散,这才茶饭不思,难以入眠,如今只能按时喝药,每日卧床静养。穆辰只想着能够尽量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小事,帮助她渐渐适应苏州的生活。 “公子,有件事我想还是有必要和您说一声。” 见常德吞吞吐吐的样子,穆辰有些疑惑,“何事?” “是这样,来苏州之后,您就说不用再把少爷关在房里,允许他在府里活动。但是少爷这几天总是想方设法地想混出府去,光是翻墙都已经被宋晌抓过两回了。” 真是一日不能消停,穆辰沉下脸色,“从今天起,不准他再出院子,常德,这几日你出去好好打听打听,给他请个善教的先生,好好教教他什么是修身养性。” “是。” 说到请先生一事,穆辰又起了之前的念头,虽然府里还有些积蓄,但毕竟已经来了苏州,也该早作打算了,或许效仿古人做个桃李满天下的教书先生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