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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的记忆

一个正常的世界里,时不时会出现一些疯狂又可怕的存在,它们会为了一己私欲不顾一切,甚至将世界的存亡都放进自己的计划中,一个不如意就会造成人类种族的灭亡,星球的毁灭。  就像故事里经常会出现的那样,会有一个代表着人类未来希望的人——这种人一般会是各种故事的主角——站出来,集合原本松散的组织,领导他们踏上讨伐反派的征途。在经历了一系列的艰难险阻之后,正义终将战胜邪恶,世界再次恢复和平。  然而在主角成长的过程中,他必须面临各种各样的危险,除了毫不畏惧坚定向前的精神和应对各项突发事件的能力以外,运气……  更是其中一个非常重要的因素。  主角小时候遇到了一次车祸,父母双亡,但他奇迹般地活了下来。  主角被坏人逼到悬崖边,不得已跳了下去,不仅大难不死还在崖底遇到了可以让他学习高深武学的老爷爷。  在反派占尽了优势,可以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捏死主角的时候,却突然因为别的事停了手,给了主角休养生息和变强的机会。  等等诸如此类的事件比比皆是,因此常言道,主角总是被世界的气运钟爱着。所以他才能完成许多人所不能的事,才能跨过许多常人根本无法跨过的障碍,成就旷世的功业。    然而众所周知,运气是玄学,在本质上与概率论相悖而行。那么,怎么能让这位主角在该好运的时候保持好运气呢?答案是有神明保佑。  不是因为这个人会成为主角,所以神明才保护他,让他该一帆风顺的时候绝不被绊倒。而是神明为了这个世界的存续,选中了这个人,为了让这个人按照自己的希望成功拯救世界,才给与了他气运的保护。  而守护神与世界伴生,世界生祂生,世界灭亡祂便会跟着消亡。  所以万千世界中,没有哪个世界会在被守护神护佑着的情况下迈向灭亡的。    那么,根据以上的结论可以得出,想要一个本身不存在救世主,却没有救世主就会灭亡的世界,该怎么做呢?  答案显而易见,杀掉那个世界的守护神。  没了守护神,那么在主角们的成长过程中,就会有无数意外事件出现导致他们早早夭折,根本活不到打败反派拯救世界的那一天。最终自然就会迎来反派获胜的结局,世界就会岌岌可危。    所以花耶在得到答案之后,几乎丝毫没有犹豫地屠杀了三位神祇之后,以三个世界为原料,亲手做出了最符合她要求的——  没有救世主的存在就会步入毁灭的世界。    抚子看着她面无表情地撕裂神明的身体,脑中一时间闪过了无数的念头。比如她怎么会有这么强大的力量,比如她为什么可以这么冷酷地伤害他人,比如自己认识的花耶到底是不是真的花耶,以及那个几乎烧穿了她大脑皮层的可怕疑问。  花耶为什么要这么做?  明明好不容易从AI变成人类,明明有着近乎于无限的时间,她可以尝试这个世间最美好的一切事物,有那么多的美景可以看,那么多的美食可以品尝,就算只是单纯地在不同世界旅行,光是想想都比她现在所做的一切有意义多了。  所以为什么,宁愿浪费那么多年的时光,宁愿让双手沾满鲜血,宁愿在抚子面前把所有不好的一面都隐藏起来,也要这么做?  而且,是以“为了抚子”这种……  这种让她几乎精神崩溃的理由。    “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从来没有这么期望过!我想要的是和平的世界,我想要的只是跟花耶你永远在一起!花耶,你听到我的声音了吗?我说我不要这些,你不要再继续了!”  不管她怎么哭喊,梦境里的花耶都不为所动,仍旧冷酷地如同机械般地执行着计划,分毫不错。    【刚才,我已经将因果之环的最高权限移交给抚子了。】  【请各位尽心竭力辅佐下一位贤者,为这个世界尽一份心力。】  【库洛洛,接下来的三年对于抚子来讲是最艰难的三年,我需要你来做他的盾牌。】  【抚子也别太拼命了,能别死就别死,知道吗?妈妈在家等你,你要早点回来哦~】  【即便是我,也有“要是能重来就好了”的时候。我知道这听起来非常可笑,毕竟走到这一步,我根本没有后悔的权利,也没有忏悔的资格。】  【人可以反抗命运,是因为他们的人生掌握在自己手里,但我不能。我虽然遗憾,但早已有了觉悟。】    终于,时间走到了现在。  1月的最后一天,清晨。  在熹微的晨光中,花耶静静地站在广场的水池边,眺望着水池另一头的樱花树。隆冬时节别说花瓣了,就连树干都是光秃秃的,毫无美感。  抚子记得这里,这是她“穿越”到这个世界上,睁眼看到的第一个地方。不知是时间和地点太过奇怪,还是花耶脸上那满溢着的轻松,让她产生了一种即将失去重要之物的不祥预感。  不行,不行,不能再等下去了!  再等下去就会有不可挽回的事发生,抚子,抚子,不要睡了!  快醒过来,快醒过来,快点醒过来啊!    “贤者之石虽然已经彻底失去了力量,但想要得到它的人仍然会前仆后继地出现。库洛洛,从得到它的瞬间开始,你就会面临整个世界的追杀。所以我最后问你一遍,你真的想要让它成为你收藏品的其中之一吗?”  “花耶,我想要收藏的,自始至终都只是你的‘心’而已,不管它有什么别的意义。”  他没有说谎。  就因为知道他没有说谎,花耶反而在最后的时刻紧张了起来。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库洛洛?”  “不知道在说什么的是你。”他背靠在栏杆上,双手支在身后,洒脱地看向天空,笑得像个即将得到心爱玩具的孩子一样。    “从一开始,我的目标就是你。不是你说的吗,希望我收下你的心?能够实现愿望的石头这种无聊的东西,虽然值得研究,却没什么收藏的价值。但是你不一样,花耶,如果可以的话,我真想试试能不能把你关起来,你不觉得这是个十分具有挑战性的提议吗?”  “那么做的话,有什么意义?”这个人的脑回路真的一如既往的清奇。  “有很多啊,比如让你牵肠挂肚的女儿再也找不到你,让你的计划执行不下去,看看你会不会因此崩溃。比如说让你的命运也找不到你,看看最后消逝的会是你还是那个命运本身。再比如,如果计划真的无法继续执行,那块石头背后的东西会不会就愿意出面跟我谈一谈了。这些都是理由,不过最重要的,还是我想这么做。”  花耶用难以言喻地眼神看了他一眼,说:“我还以为你是比较惜命的人。”  库洛洛并不像西索,他虽然是个为所欲为的强盗,总在生死的边缘游走,但意外得又很有底线的人,不会明知道前面是一条死路还一脚踏进去。  “所以我暂时还只是想想。”因为现在这么做了真的会死,所以他忍住了,但一旦有机会,花耶毫不怀疑他就会立刻动手。  想到这里,她定定地盯了库洛洛几秒,感叹道:“你真是一点也不可靠。”  想要的东西只会用抢的,可一发现抢的过程中可能有生命危险又立马把东西拱手让出去。虽然之后如果有机会的话他还是会去抢回来,但谁知道那东西还是不是原来的样子了。  啊,果然,跟宇智波斑真的是完全相反,自私自利的混蛋!  他闻言开怀大笑起来,花耶想了想,也没忍住,跟着一起笑了起来。  “幸好选了你,这样我就没什么愧疚感了。”  “因为我是个自私自利的混蛋吗?”  “哼~”    别看他似乎无所谓的模样,拥有贤者之石这种烫手山芋的后果绝对是灾难性的。有这样一种说法,“为了100%的利润,资本家们就敢践踏一切人间法律;有300%的利润,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绞首的危险。”  而贤者之石,是可以实现任何愿望的石头,它代表着怎样的价值不言而喻。可以说,拥有它,几乎就等于拥有了整个世界。被这种程度的存在吸引而来的贪婪之人会有多么可怕,他肯定心知肚明。但即便如此,库洛洛仍旧没有说过任何一句退缩的话。  或者说,因为他已经妥协过一次了,所以不想再妥协第二次吗?想起他刚说起的想要囚禁她的话,花耶不自禁地这么觉得。那就这么认为吧,因为这样的话她会觉得非常幸福。    “到时间了,不要忘了我跟你说过的话,库洛洛先生。”  花耶张开了双臂,温柔地注视着眼前的黑发男人。  “这个世界的‘心’,我交到你手上,你要替我——”  好好照顾抚子。    花耶的双眼毫无预兆地失去了神采,就像她未完的话语,整个人断电般地倒了下来。  库洛洛抱住她,只犹豫了两秒中,右手就插进了她的胸膛。    此时,D7区的间桐家,沉睡在光茧中的抚子动了动手指。下一秒,她猛地睁开了那双已经彻底变成了金色的双眼,光茧瞬间回缩进了她的体内。  坐在一边等待的礼奈吓得立刻冲到了床边。可还没等她说些什么,房间里就再也没有了抚子的身影。    “妈妈!!!!!!”  抚子第一次喊出的称呼没能得到花耶的丝毫回应。她就像是失去了灵魂的人偶,空洞的双眼中没能映照出心爱的女儿的焦急又崩溃的神情。  “你竟敢,你竟敢杀了我的妈妈!库洛洛·鲁西鲁,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爆裂的能量化为风,从抚子娇小的身躯中疯狂地涌出,那如利刃般的风刀切开了大树,切开了地板,甚至连远处的高楼都消失了一个角。可是,那个男人仍旧毫发无损地站在那里,微风只是掀起了他的刘海,露出了里面那显眼的逆十字。  “为什么,为什么……”身体似乎承受不住这样的力量释放,她的皮肤裂开了许多口子,金红色的鲜血渗了出来。  风刃无用,彻底陷入了疯狂状态的抚子直接冲了上去,迎面就是狠狠的一记重拳。男人反应迅速地以双臂格挡,还是被打飞了出去,在地面上拉出了长长的擦痕。然而即便如此,他仍旧完全没事似地放下了双臂,呼吸都没有乱一下。  “这不可能,我不信!我要杀了你,一定要杀了你!”  抚子的怒火几乎燃烧掉了她所有的理智,下一秒直接从虚空之中抽出一柄长刀,那曾经被她称之为燕返,陪伴着她无数次战斗的武器,此时终于露出了它原本的模样。  黑色的火焰缠绕着刀身,与她身上的金光仿若两个世界般充满着怨气和杀意,能让见者陷入绝望的可怕魔刀——以提亚马特的角为原料打造的弑神之刃。    什么招式什么技能全都被她抛之脑后,抚子毫无章法地举起长刀劈头就砍。库洛洛向另一边一闪便躲过了攻击,任由巨大的刀锋在地面上砍出了深达50多米的裂缝。一刀未中她再次出手,然而,刀锋却在即将砍中目标的前一秒停了下来。  她看到了,那个。  水蓝色,像是水滴一般剔透美丽的宝石。    这一刻,她想起了自己曾经问过礼奈的问题。  【礼奈,为什么救世主联盟的徽章上会有水滴的图案啊?】  【虽然看起来像,但其实那不是水滴,是……】    “这是……什么?”  库洛洛将右手在她的面前展开,那颗水蓝色的宝石就悬浮在他的手心里,散发着温柔的光。  “贤者之石。”    这就是,贤者之石?  眼前似乎有无数烟花闪过,过分得绚烂让抚子在一时间失去了视觉。一片黑暗之中,似乎有什么曾经被遗忘的东西浮现在她记忆的深处,那一直被封印住的回忆终于在这一刻重现。    那是一个夏天的夜晚,新闻说当天晚上凌晨1点左右会有一场罕见的流星雨,所以抚子一直没有睡,在阳台上等待着流星的到来。有人说,在流星消失之前如果能把自己的愿望说三遍,那么就一定会实现。她准备着,等待着。  时间很快来临了,在流星划过天际的瞬间,抚子努力默念自己的愿望,可不管她多么努力,也根本没办法在流星消失之前把愿望念完,更别提三遍了。就在她想着要不要换一个短一点的愿望时,一颗流星落了下来——  落在了她面前的草坪上。    抚子没有惊动任何人,独自一人下楼走到了草坪上。如同引导她一般,那颗漂亮的流星闪着温和的光芒,等待着她将其捧入掌心。  那是一颗水蓝色的宝石,整体呈水滴状,质感温润,似乎还带着热气一样。  抚子没想太多,只觉得这是个天赐良机,于是对着这颗流星许愿道:  “我想成为可以拯救世界的救世主,这样就不再会有像我这样的悲剧发生,能让所有人都过上幸福快乐的生活。”    曾几何时,她会祈求神的垂怜,但神明从来看不到她渺小的愿望。  后来,她会奢望外人的帮助,然而善良的人却总会迎来悲惨的结局。  于是抚子懂了,这个世界上没有谁能成为她的救世主,所以她决定自己成为救世主,这样不仅是她自己,其他不幸的人也能得到救赎吧。    “啊,如果可以的话,我还希望能有一个温柔的母亲,就像花耶那样的……”    水蓝色的宝石静静地躺在她的手心,散发着温暖的光芒。  她的愿望,在这一刻被实现。  关于她存在的因果,在这一刻被重置。    从这一刻开始,她注定会背负上整个世界的噩运,这就是使用“许愿石”必须付出的代价。于是,许愿的代价无视了因果,反向影响了她过去的生命轨迹。  那些她拥有着幸福生活的平行世界一个个地在她的眼前烧毁,那些世界的自己痛苦而绝望地在死前看向她的眼睛,如同看到了来自地狱的恶鬼。  是先有她的不幸,所以她才许下这样的愿望?  还是因为她许下了这样的愿望,才会过得如此不幸?  抚子已经彻底搞不清楚了。  她只知道从她许下愿望起,一切都已经不可挽回。    当她神思恍惚地拿着许愿石回到自己的房间时,电脑屏幕前《幻境神话》资料片的更新进度刚好走到了尽头——  她的灵魂被许愿石抽离了原本的身体,锁入了石中,等待着愿望实现被放出的那一日。    虚空之中,以愿之力而生成的存在在一片耀眼的蓝光之中诞生,那是一位有着深棕色长发碧绿色双眸的温柔女性,她带着原本作为AI的记录,化为了实现愿望的载体。  以母亲的名义,替抚子实现愿望的工具,这就是藤原花耶。  而替抚子实现愿望,就是她存在于世的全部意义。    作为许愿石的躯壳,她拥有了整个世界的气运,但这一切都是以愿力为土壤。只要是符合实现愿望要求的事,即便是神也不能挡在她的面前。而其所为一旦被许愿石判断为是实现愿望所不需要的,就算她倾尽全力也无法前进一丝一毫。  只是作为装置,一个完美的道具,一个徒有灵魂却毫无自由的人偶。    藤原花耶的存在,只是为了爱藤原抚子,无关意志,无关情感。  因为她就是藤原抚子的愿望本身。  所以她能用最纯粹的爱来背负所有罪孽,永远将最美好的事物展现在抚子面前,永远以抚子的喜怒为自己的喜怒,为了抚子甚至牺牲了一切。  她别无选择。  库洛洛曾经问过她,爱抚子是出自她的真心还是只是愿望的制约?  花耶这样回答:【爱了她这么多年,已经彻底成为了一种习惯,我已经分不清也不想分清了。我爱她,且直到永远,这一点毋庸置疑。】    历经千万年,藤原花耶终于成功实现了藤原抚子的愿望,所以许愿石功成身退。作为它的躯壳,藤原花耶的灵魂终于破除了愿力的束缚,消散了。  而在消散之前的最后三天,她也不知道是否是以自己的意志活着。  这暧昧又布满遗憾的死亡,就是藤原花耶的最后谢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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