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一个月内失去联系的阴阳师?” 一大早,刚刚上工抱着书卷坐在桌前的青年抬起头,不明所以地看向这位想一出是一出的神子阁下。 “贺茂大人说你负责出勤和登记,让我来问你的。” 昨天在得知白衣阴阳师真的失去了记忆,抚子便自告奋勇决定替他来阴阳寮这边查一查身份,现成的情报来源不用白不用。于是一大早就找到了阴阳头贺茂忠行,这位负责人向来对他亲自召唤来京的龙神神子有求必应,当即就告诉她去问专门负责人员调动的判官来得最快。 “神子殿下,这个月确有四位阴阳师称病,有几日没有来寮里,但他们都在家养病。所以您说的那种情况,应该是没有的。” 抚子想了片刻,问:“京里所有的阴阳师都在寮里任职吗?” “这个据在下所知应该是的,不过也不排斥有刚到京里来的外地的阴阳师,比如前段时间播磨就来过一个。不过那种小地方出来的家伙水平先不提,那气焰可真够嚣张的,还敢到寮里来踢馆,最后还不是灰溜溜地滚回去了。说起那场比试啊真是大快人心啊,当时……” “谢谢。” “哎,我正说到精彩的地方呢——” 嗯,没有在编的阴阳师失踪的记录,外派的人员也都保持着联系。 外地来的阴阳师啊…… 这要查起来可就麻烦多了。 啊啊,这种时候如果能连上这个时代的千寻的话,一下子就能得出结论了吧。 唉,没有后勤支持的救世主连想帮人家个忙都做不到,真是没用。 “救命啊——” “怨灵,有怨灵!” 就在抚子觉得自己没什么用的时候,不远处就响起了路人的叫喊。 她立刻抽刀冲了过去,简单地解决了这位光天化日之下出现在朱雀大街的雨女小姐,顺带收获了刚刚救下了一对母女的感谢,顿时整个人的心情就由阴转晴。 不管怎么说,她好歹能对身边的人起点作用嘛。 不过现在的怨灵倒也越来越厉害了,虽然有听说过这条朱雀大街经常会有可怕的百鬼夜行行列,但那怎么说也是半后夜的事。那位被抚子救下的女性也说,怨灵像今天这样青天白日地出现在路中央,这么多年来也是她第一次见。 大概百鬼夜行出现在正午的那一天,也不会太迟了。 她得抓紧时间才行。 所以明天,不,今晚,对,就今晚,再去见槿姬一面吧。 这次一定要好好谈谈。 “在此之前——” 按照昨晚那位阴阳师说好的地址,抚子停在了六条桥边唯一的一个宅子前。但…… 石质的围墙几乎倒了一半,原本应该称之为大门的东西摇摇欲坠地挂在门轴上,仿佛稍微大一点的风就能把它吹倒。透过裂开的墙壁可以看到,院内杂草丛生,木制的房屋早已腐朽,爬满了植物,对一栋房屋来说最重要的房顶也少了一大半。 若说是鬼屋,她信。 说这地方有人住,她肯定是不信的。 结论—— 她走错路了。 “既然已经来了,为什么不进来?” 一只蓝色的蝴蝶从院内飞了出来,停在了抚子抬起的指尖上。它扇了两下翅膀后再次飞起,变成了一位穿着素雅面带微笑的小姑娘,对她鞠躬行礼。 “主人让我来接您,抚子大人,请。” 抚子纠结的目光在那扇破门和这位式神小姐的脸上挪来挪去,终究还是深吸了一口气,推开了那扇大门。 眼前的光景如同浓墨一般晕开,露出了门后那清雅的庭院。那位她所熟悉的白衣的阴阳师正靠坐在廊下,神情悠闲自在地—— 吹笛子。 我在外面替你操心这操心那,你倒是清闲得很! 吹笛子,这就是所谓的平安京的风雅吗? 虽然满肚子牢骚,抚子也就只是撇撇嘴,放轻了步子挪到他身后,翻过了扶栏,学着他那样靠坐在廊柱边,闭上眼睛认真听他吹曲子。 因为某些原因,抚子对于音乐知之甚少,既听不出对方吹得是什么曲子,也没办法评判他的吹奏技巧,甚至让她用言语来形容这美妙的乐声,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她只是听着,想起了以前的事。 有姑姑看向她时挣扎又绝望的眼神,有每次收到自己的领养人发来的信件,有狭小闭塞的小房间里亮着屏幕登着游戏的电脑。 也有花耶惹了事就跑在她面前装可怜的傻脸,有脸即便被揍得变形仍然攻向她的浮萍拐,有脑袋上冒着火穿着内裤到处跑的笨蛋魔法少年,有知世做的甜点,有小樱被调侃时羞涩的红脸,有礼奈握着她的手给她相信的勇气。 不自觉地就笑了出来。 笛声飘飘袅袅,终是停歇。 “你吹得真好听。”虽然说不出什么赞美的话来,但抚子用尽了所有的真诚努力鼓起掌来,全然没有了刚刚那种嫌弃对方悠哉的怨气。 等她发现对方不明所以地看向她的手之后,才反应过来解释: “啊,我们那里拍手就代表赞美,拍得时间越长代表心越诚!” 她一面用小鹿般亮晶晶的眼神看着他,一面奋力地拍手,就差没把“你看我的诚意天地可鉴”这话给说出来了。 青年摇头失笑,对于这位不按常理出牌的神明大人很是无言以对。发现她的眼神一直黏在笛子上挪不开,心下了然,索性将笛子递了过去。 “要试试吗?” 抚子顿时开心得跟个小孩子似的,“可以吗?” 被对方眼里那一瞬间迸发出的小星星砸了一脸,青年越发觉得这就是个孩子了。可谁知就在她即将碰到竹笛时,又突然缩回了手。 “还、还是算了,我忘了我不会。” 青年沉吟片刻,笑着建议:“那……要学吗?” 乐器这种东西,在她的人生中也曾经留下过痕迹。在模糊的记忆里,很小的时候,身为乐团成员的妈妈经常会在家吹长笛,而她会随着笛声跳些乱七八糟的舞,而爸爸会在一旁一边笑得直打嗝一边录像。但随着6岁的来临,那庞大又压抑的回忆就压垮了她那小小的念想。 她喜欢的人会遭遇不幸,她爱护的东西会突然损毁。 那她演奏的音乐呢? 抚子能够理直气壮地告诉别人,就算遭遇过如此多的不幸,但她的内心一直都充满着爱与和平,就算偶尔有些不可抑制的负面情绪困扰,她也总能很快走出阴影,选择以积极的态度面对生活。 虽说乐声如其人,听其乐可知其人。 但她不能确定,经她手中传达给别人的,会不会她的本意。 她不敢赌。 所以至今为止没人知道,她喜欢长笛。 很喜欢长笛。 于是当被问到要不要学笛子时,抚子就摆出了一张估计自己都不忍直视的傻脸,发出了单蠢的一声——“啊?” 那不是长笛,但是也是笛子啊!那可是笛子啊! 这句话在她的脑海内疯狂地回响着。 “不行的。”在理智将逻辑完整自恰之前,拒绝的话先一步冲口而出。 “为何?” “因为,因为……”脑子一片浆糊的抚子结巴了半天,总算憋出了句“时间来不及”。 “你很赶时间?” “哎?其实……也不是很赶……”毕竟两边时间差可是1:365,就算她前期忙着拯救世界,等结束了也不必马上回去,多待一段时间也不会怎么样,再怎么也不会赶。 “那又是为何?” 问题又回到了原点。 “我、我要是学会了笛子肯定忍不住想吹,可万一被人听到了……总之不行的,肯定会给人带去麻烦和灾祸的。” “这样啊,那真是可惜了。”青年露出了不忍的神情,夸张地叹了口气,说:“原来你是瘟神啊。” “就是啊,我可……等等!”抚子才反应过来,中气十足地吼了回去:“我才不是瘟神呢!” 过了两秒,总觉得这句话有歧义的她又修正了下:“我也不是神明!” 说完还是觉得哪里不对,此时灵光一闪,指着他鼻子就骂了回去:“你才是瘟神呢!” 嗯,这下气顺了。 那边的无名阴阳师已经笑得抽过去了,还拿了把扇子挡住脸,以为她会看不到吗?! 抚子:今天的自己特别暴躁,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算了,还是化悲愤为食欲吧。 “笑够了吧。”不客气地吃光了他放在一旁的点心,抚子斜了那家伙一眼。 青年仍旧笑眯眯地,搞得抚子总觉得他在打什么鬼主意。然而他笑过之后说出口的话却特别的正经:“既不是瘟神,那就算旁人听了你的笛声,也不会招来灾祸。” 啊,对,现在的她已经不是以前的她了。 以前的不幸全部都是对许愿石许愿所需偿付的代价,如今因果已经结清,她所顾虑的那些可能性已经成为了历史,不会再重演。 所以她现在是自由的,不用再被全宇宙的恶意捆绑,可以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了? “我……” “当然如果实在太难听,就另当别论了。” “你给我适可而止啊!” 于是从那一天起,抚子就有了可以教她笛子的老师。 虽然她时不时地想抛弃掉尊师重道四个大字,干脆地掐死他算了。 此时,1200年后的时代。 珂赛特应礼奈的邀请参加了知世召开的女孩子的茶会。 茶过三巡,聊了些无关痛痒的话题之后,她闭了闭眼: 【千寻,掐断所有信息接入点,将之后的谈话内容列为最高保密等级。】 【是,珂赛特小姐。】 半分钟后,在场四人同时收到了千寻发送的系统通知。 【已解除全部外界链接,开启最高安全等级完毕。】 “最高安全等级?”不是不知道这代表什么,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会突然有这个系统提醒,樱一脸茫然地看向自己的好友,她们今天不是就开个茶会吗? “嗯,最高安全等级——记录只有贤者本人才可以查阅和调用。但记录本身不会不存在,其他人会调用到虚假情报。”珂赛特伸了个懒腰,一改刚才温柔可爱的小女孩形象,支起下巴笑道:“怎么样,可以进入正题了吧?” 知世和礼奈对视一眼,松了口气。 她们赌对了。 最高委员会里,如果说有谁是真正值得信任的,那必然就只有这位她们亲眼见证了整个蜕变过程,由花耶阿姨亲自挑选,安排给抚子的左右手了。 “那我就直说了,”跟知世进行了眼神交流后,礼奈作为代表发言:“我们怀疑贤者之石的主人还在暗中操纵抚子。” “你们是指藤原花耶?”珂赛特笑意不改。 “不,我们指的是它真正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