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卫五仰躺在顾家不远处的大榕树上休息,察觉到有人来靠近顾家,他脚尖轻点就着微弱的月光跟在两人身后,正准备将人打晕丢草垛里时,就听见小乞儿扶着门扉说等天亮。
声音有些熟悉,卫五下手的动作一顿,将人细细打量番认出了小乞丐,盘问他跟来的目的,小乞丐死活要等着顾倾禾醒来再说,声音切切又可怜,不像有恶意的样子。
卫五也就随他去了,只是在榕树上守夜变成了在屋顶上守着。
后半夜的天越发冷了下来,卫五有稍厚的衣裳和从县衙带来的被子盖着,倒是没觉着多冷,但院门外两个穿着单薄的小子就不这样觉得的,他们在冷风中抱团瑟瑟发抖,时不时哈口气,小乞丐还用自己瘦的只剩下包皮骨的身子护住年幼的弟弟,一个劲地安抚他。
怕两人冻死在顾家门口,给顾姑娘带来麻烦,卫五提溜着两人丢进马车里。
彼时,天色仅剩的月光都黯淡了下来,卫五只闻到空气中有血腥味,没看到地上留了血迹,就有了今早喜儿惊惧的尖叫声。
他眼含愧疚地看了眼小小女孩,然后对着顾倾禾请罪道:“抱歉,我的失职。”
顾倾禾轻轻摇头说了句“没事”,然后对着喜儿安抚道:“小哥哥受伤了,喜儿别害怕喔。”
顾大娘也看见小乞丐手上狰狞的伤口和血迹,她担忧地看向顾倾禾眼神询问她怎么做,不清楚对方是敌是友,顾大娘也不好擅自将人带回去。
顾倾禾也不知道小乞丐怎么找过来了,忽得她想起前天去镇上遇到他时,饭饭说有小波折但不影响大局的话,她有些明白过来。
牙行账本之事小乞丐就在,想必如今找来许是和牙行有关,她招手将人喊过来,问他是不是因为牙行遇到了麻烦。
小乞丐抿唇摇头,嗫喏着嘴眼神切切,顾倾禾还是第一次见这个碰瓷乞讨、鬼鬼祟祟的小孩如此模样,一时有些怔然:“你怎么了?”
她轻声问,担心是她强带他去牙行,断了他的生路。
恳求的话到了口边总是难以吐出来,小乞丐害怕她高高在上的冷漠样子,也担心她没有那个权利能救出自家妹妹,反倒害了她。
草儿就没他那么多顾忌,可能是因为生病的原因,也可能是另类的直觉,他噗通一下朝顾倾禾的方向跪下,磕头道:“狼、狼姐姐,求你救、救救我姐姐……”
他和花儿向来被小乞丐保护得很好,很少向人行跪乞讨,因为小乞丐不允。但自小他见惯了哥哥弯跪的膝盖,该懂的他都懂,只是口头表达不出,行为总慢吞吞的,让他们都以为他是个傻的。
路上听哥哥说那个抱着狗的哥哥其实是姐姐,灰毛小狗是狼崽子时,他就起了冲动。
他心中的道德感没小乞丐那么强,也没经历过父母的循循教导。自他有记忆起,他的世界就是灰色的,只有哥哥和姐姐是混浊脏泞的街道里的一缕光。
为了他们,他什么都愿意,也什么都不在乎。违背哥哥心中的道德坚守也好,利用眼前女子的善意也罢,又或是让他回去杀了那个王掌柜,只要能达成最初的目的就好。
顾倾禾被小孩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一跳,行动不便都下意识弯身去扶,还是长安伸手拦住了她,替她将人拉起来。
长安小小的身子,去拉一个比他大四五岁的男孩有些吃力,整个小脸憋得通红,喜儿在顾大娘怀里软声喊着要下来去帮哥哥。
小乞丐也被突然生动起来的草儿惊到了,他慌忙拉起草儿自己跪下去,匍身道歉:“小姐,家弟不懂事,还望小姐别计较。”
生出朝代的底层,他第一次见宴都的皇氏贵族,也是第一次见这片天的藩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