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子哲微微闭上了眼,任由冷风呼啸而过,仿佛一个耳刮子,清脆地打在他脸上。
一时间,两人都没说话。雪地里异常安静,只有飘然的冷风和枝头三两声的鸟叫。
耳边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越来越少。
赵子哲闭着眼,心底苦笑一声。
走了也好。
结果一睁眼,他就看见小姑娘抱着一条毯子站在不远处,那毯子异常厚重,挡住了她半张小脸。
“你……没走?”赵子哲颤声问。
“没有啊,我给你拿毯子去啦。”羲和费劲地抱着毯子走过来,盖在赵子哲身上,还细心地裹严实了,“谁让你不起来!”
小姑娘蹲在赵子哲面前,支着下巴发呆。
须臾之后,忽然开口道:“五皇兄,只因为断了腿就要关着自己?”
拿毯子的功夫,羲和想起了原书中关于五皇子的描述。
景元帝确实下旨无召不得探视五皇子,但……这份旨意其实是赵子哲自己求的。
他画地为牢。
赵子哲眼底的墨色渐渐退去,恢复一片淡漠,但若仔细看去便会发现隐藏在淡漠下的是无休止的伤痛和自弃。
“羲和,你知道一双腿对于一个男儿来说有多重要吗?”赵子哲难得心平气和跟人说两句话,“我只能看着他们骑马纵横,弯弓射箭,驰骋疆场,朝堂上指点江山。可我呢……”
赵子哲的声音沙哑得厉害,“我连一个站立都做不到,从我出生起他们把我当成一个易碎的花瓶照顾,我只能艳羡地看着他们去上学,去结伴出行,去肆意奔跑,我永远都只能留在闵仪宫苟且偷生。无数次!无数次我都想杀了自己!结束我自己这可悲的一生!”
羲和抿着唇,瓮声道:“可是五皇兄还是很坚强的活了下来,不是吗?”
赵子哲忽然惨笑出声,“坚强?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他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卸了下来,“羲和,我活着不是为了自己,而是因为父皇!”
“因为父皇?”小姑娘眨巴眼睛,半天没反应过来。
“对!”他缓缓坐正了身子,一字一句说道:“我是他英伟事迹里唯一的耻辱,所以我更要活着,好好活着,我活这一天,他就永远有这个污点!我要他这辈子就记得我母妃是怎么死的!我又是如何成了如今这般模样!”
羲和的小脑袋瓜想了半天,终于理清了,只见她万分难以启齿地道出一句话,“五皇兄,你恨爹爹啊。”
“我不该恨他吗?”赵子哲露出一个比哭都难看的笑容来,“我母妃被先皇后害死,他默不作声。我断了腿,他顺势而为关了我。羲和,我问你,我难道不该恨他吗!”
赵子哲仿佛废掉了全身的力气,声嘶力竭得说出他藏在心底很多年的话。
羲和凑过去靠在赵子哲肩膀上,顿了一会儿,才回道:“可是五皇兄,或许是爹爹是爱你的呢。”
赵子哲仿佛听到了一个笑话,眼神飘忽了一瞬又再次回到了沉寂的状态,“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呢?”
羲和想起景元帝曾经告诉过她那段被人掩埋的真相。
当年害死柳昭仪的其实不是先皇后,而是先皇后的族妹,当时圣宠一时的华德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