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的光辉自召唤阵一颤一颤的烁动,当澪高声朗诵召唤的咒文,构织成召唤阵的术式霍然升起,周遭的灵素与电光急速地回转中,制造出彷佛雷击似的巨大能量冲击。 澪将手中的圣晶石抛至正在作用中的召唤阵里,那七彩缤纷的矿石便化为细沙融入直冲天际的星火之柱中。轰然的声响褪去,刺眼的光芒逐渐消散,召唤阵中,步出一道身影。 「什么啊,这什么鬼地方。」那声音听起来相当成熟嘶哑,彷佛有着沧桑过往的磁性声线,肯定是位年长的男性英灵吧。然而萤火之雾总算散去,映入黑发少女眼中的是── 「三流从者.安徒生。找个书房随便把我丢着吧。」约莫只比澪矮上十几公分,一见即是天使系美少年的英灵,那浑身上下的水蓝色便是给人的初步印象。 不,还有个更惊为天人的印象才是──就是那个语不惊人死不休吧,刚刚那个声音是从眼前这名美少年所发出的? 「那个…是大名鼎鼎的世界童话三大家之一的汉斯.克里斯丁.安徒生吗?」澪现在感觉到自己的三观正在被毁坏中,除了声音跟人完全联想不起来以外,对方那美丽的水色瞳眸微妙地覆盖着绝望与扭曲的阴影。 以《人鱼公主》、《卖火柴的小女孩》等世界名著闻名天下的童话作家,小时候常听到的床边故事,便是这名美少年所撰写的吗? 「正是。怎么?我以为妳早该知道、所谓的英灵就是专门出来崩坏三观这种事呢。妳不是都已经有过其他从者了吗?照理说,很习惯这种事了吧。」纤弱的美少年双手环起胸,散发出难以置信的老气横秋,像是估价似的打量眼前的Master。 毫无疑问的,刚现界就立即发动人类观察这项技能的安徒生,只扫了一眼在场的所有人,便能够理解自己这次的Master究竟是何许人也。 「失礼了…我、我的名字是雨音澪,叫我澪就可以了。」面对这样反差过大的从者,黑发少女显得有些不知所措,大概是刚才的冲击太大了吧。 「啊,雨音澪是吧,我知道了。啊──真是麻烦死了,完全只想烂在家里喝酒啊。那边那个魔术师,我就是在说妳,自称天才的乙女心大叔──我对你的喜好实在不想妄加评论。你应该会准备个舒适的场所,告诉我一些关于这里的重要情报吧。」天使系美少年一脸嫌麻烦的盯着达文西。 「什么呀,童话作家竟然是这么令人幻灭的存在吗?说起来的确会好好解释召唤你的原因,纵使用这么可爱的姿态、却用这么讨人厌的态度,你就不担心等会儿Master用令咒逼你自尽吗。」达文西嘟着唇抱怨道。 「哈,为了这种事情用令咒我也是醉了。一开始我就说了,反正我只是个三流从者,召唤到我也算是抽到地雷了,连安慰奖都称不上啊。看妳是要压魔术方块还是重新召唤,都随妳意吧。」那魔性的嗓音透露出微妙的厌世感。 「房间的话…我先去替安徒生先生准备吧!」玛修的双瞳此时绽放了兴趣盎然的神采,似乎完全不受安徒生的毒舌影响。 「哦呀?这不是有个天使在这里吗?真是识时务的小姑娘啊──啊,那个茶水也顺便了,站在这里讲了这么多,真是累死人了。」二话不说,安徒生便跟着玛修后面走了。 「好像召唤到不得了的从者呢…」雨音澪若有所思的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接着转身询问在一旁沉默已久的迦尔纳。「对于安徒生…迦尔纳有什么想法吗?」明白这名太阳神子见识人的本领相当准确,这一次也当作顾问般的好奇询问。 虽然召唤到安徒生的瞬间,可以马上得知到对方的能力值。的确如他自己所言,除了魔力以外,其他能力全都是最低下的数值,以平均能力值来说并不是出色的从者。 但是澪总觉得有股微妙的违和感。 「…那名英灵,跟我身上有极为相似的味道。」在刚才不经意的眼神交会,迦尔纳与安徒生便充分理解到对方那股熟悉感是从何而来。「总觉得有些难以言喻……但是本质上却是相反的。」 「那个,可以再说清楚一些吗?」听完这些暧昧不明的话语,澪有时候觉得如果迦尔纳的语言中枢可以调整就好了,至少她不用再思考一遍过滤他的话。 「澪,不如实际与对方谈谈如何?」白发青年似乎也放弃形容了,毕竟这名童话作家,也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评价完了的类型。有时候直接与本人对上几句话,要比听别人述说来得真实。 「嗯…就这么办吧。」虽然澪现在心目中的三观被毁得七零八落,还没整理好要以怎样的心理状态,去面对这名反差过大的童话作家。 *** 充满中世纪古老风格与现代科技结合的工坊内,坐着两位绝世的创作家。 一位是横跨各个领域的天才,自称万能之人的李奥纳多.达文西。 一位是世界童话三大家之一,以原创童话闻名的作家汉斯.克里斯丁.安徒生。 当澪与迦尔纳、玛修一同走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这微妙的画面。 「怎么,还真得面对这种世界末日般的三流电影剧本啊。」听完达文西的现世情报,安徒生只是一脸厌烦的单手支着脸颊。 「所以你的力量也是必要的,希望你能够谅解,Mr.安徒生。」达文西喝了一口自己刚冲泡的红茶,十足贵妇人的架势。 「知道了啦、知道了啦,既然都被召唤到这里了,乖乖认命便是。」蓝发的少年双腿盘坐在沙发上,像是哪来的老头似的瞇起双眼望向眼前刚来的澪。「喂,那边的Master,先说一件事──如妳所见,我就是个废柴从者,凭这连武器都提不起来的孱弱身体,大概连帮妳挡子弹都难以办到。」那浑然天成的成熟声线仍然冲击着少女的耳朵。「如果妳还需要我的力量的话,恐怕只有这张嘴还有我手中的笔能够帮上妳。如何?听起来很废对吧。现在还有机会让我回英灵座,早点决定吧。」他一脸无所谓的晃晃手。 「具体来说,是怎么样的能力呢?」虽然听了安徒生说了一堆,但是澪并没有要舍弃对方的意愿。首先当然是好奇这名被召唤现界的大作家,以从者的力量究竟可以做到何种程度。 「这么好奇啊,Master。有听过好奇心会杀死一只猫这句话吗?」那带着深沉阴影的水蓝双眸扫了澪一眼。「好,既然是Master想知道的话,我就敬业点吧──首先,就从粗浅的开始吧。」安徒生锐利的眼神不知道为何、让她联想起迦尔纳那双看透心思的犀利,这两人还真莫名有些相似啊。 澪大概完全没料到,接下来安徒生吐露的字句,可以比拟为她心中的核弹冲击吧。 「雨音澪,随处可见的普通少女,但就像是跟不上时代、古板又多礼的乡下姑娘啊。三围从上到下分别是90、57、83,什么啊,那不知羞耻的胸部到底是吃什么长的啊?而且还自带巫女属性,妳这女人根本是A|V界经典款啊!逆来顺受、楚楚可怜、还能激起人的保护欲与虐|待欲。难怪一堆怪叔叔都会看上妳,而且常被跟踪,对吧?」听到这边,澪现下的表情由红转白,不发一语,但是安徒生完全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简直就是桃花运无法关掉的可怜少女啊,套句中国占星术紫微斗数的术语来说,贪狼星的桃花高照真是一辈子都躲不掉。妳啊,很常被人际关系所苦吧──以为让自己低调就可以减免许多麻烦事,虽然妳的强运的确让妳化险为夷,但是相对的,麻烦事可是一件都少不了,尾|行啦、情杀啦、修罗场啦…等等。还有啊,那双眼睛是怎么回事啊?坑杀异端的时代早就过去啦,在加勒底妳还担心被同学排挤吗?学学妳旁边的Servant吧!都要世界末日了就别担心这种事啦──怎么?才这样而已,就快承受不住了吗?」珠连炮似的安徒生,这才缓下停顿一会儿。 说到这里的时候,澪已经压抑得全身发抖,她紧咬下唇,小巧的脸蛋早已浮现充满屈|辱的红霞,眼眶微湿。 「哦呀?情商果然也是理所当然的有过历练啊。怎么样?Master,妳还想听下去吗?」天使系美少年吐露完堪比恶魔的评价,挑挑眉头继续观察黑发少女的反应。 「不………这样就够了,再说下去我真的考虑用令咒请你闭嘴了,安徒生先生。」深呼吸好几次之后,澪才有办法开口。「你的技能莫非就是羞辱人吗?」她可是努力的忍着愤怒的泪水,从未有人如此毒舌的开口评论自己,恐怕她也是吓了一大跳吧。 「怎么?还没看出来吗?看来我对妳的智商过于高估了,还以为妳会比一般少女要多点智商。听好了,Master唷,我跟妳初次见面到现在不过两小时的时间,妳以为我是妳肚子里的蛔虫吗?」天使系美少年的叹息,只有画面上是美丽的,耳朵则身处于地狱。 「啊…」大概是太专注于被安徒生全身全灵的评价,以至于她完全漏掉这个奇异之处。 人类观察──安徒生的固有技能之一,除了能对不认识的人们进行观察,还能够加以理解、预想其一生,而且不会遗忘。 「这样妳能明白了吗?Master唷。基本上是对于战斗没有特别有用的技能啊。」当然,对于取材来说,这可是必备的技能。「劝妳还是早点把我这种没什么价值的从者丢掉吧,重新召唤一个无论是谁都比我好用的。」潜伏在蓝发少年深沉的阴影又更为沉重了,为何眼前明明是以童话带给人们希望的作家,吐露的话语却是如此的绝望。 「怎么会…Mr.安徒生既然是英灵的话,肯定有其价值存在的!我、我是您的粉丝呢!《人鱼公主》我每天晚上还是会看过一遍的!」玛修忍不住插了嘴。 接着安徒生以一种『什么啊这是哪来的狂热粉啊』的眼神凝睇玛修一眼。「算了,既然是读者的话,就给妳一次优待吧。需要找人聊聊的话,就过来找我吧。」 「那…那有机会我可以带我的童话书过去找您签名吗?」玛修有些害羞的细声说着。 「…随便妳。」天使系美少年轻叹一口气,看起来难以拒绝又无奈的样子。 这人,莫非骨子里其实是豆腐心吗? 正当澪如此猜测之时,安徒生的视线突然对上一直在侧沉默旁观的迦尔纳。 「……果然你这家伙也是偷看剧本的类型啊。叫迦尔纳是吧,太阳神之子唷。」蓝发少年的眉头微拢,似乎非常不希望对上白发青年。「看在同样幸运低标组的份上,给你一个忠告──嘛,要听老人言才不会吃亏啊。听好了,贯彻正义与追求欲望是两回事,你不也曾经当过人类一回吗?有了第二人生的话,好好享受自己吧。你生前不是想要的东西、一样都没有得到过吗?」 「…我的幸运,不是E。」迦尔纳别过眼神,显得被安徒生戳中深藏在心中那久远的记忆与心思。 「啊啊,还是个不读空气的KY、主人不需令咒叫你去死也会照作的枪兵、宠溺主人的废人养成机、无可救药的慈悲心、苦命度与悲情成正比的忠犬………最后就是令我最看不惯的,毫无价值的人类也会去拯救,你到底是哪来的佛陀啊?施予的英雄唷。」安徒生的珠连炮又开始了,完全不逊色于Master的评价,毫不遗漏的一一点出。 「任何人都有其价值。包括你,安徒生。」而迦尔纳也毫不犹豫地直戳深藏在安徒生眼里的厌世。 是的,其实这名童话作家的确是个不折不扣的悲观者,他厌恶着所有的人类,包括他自己,甚至认为自己那过长的人生一点意义也没有。 「得了,施予的英雄,我还没有打算让你直接摘取SG的打算。深信『就算不会开花结果的种子中,也深埋着高贵之物』的你,肯定无法认同我的价值观。就此打住吧,不然再说下去,那边的Master就要过来跟我Sword, or Death啦!」安徒生一脸疲倦的喝了杯凉掉的红茶。 「…………唇枪舌战的类型呢,安徒生先生。那么我知道了,今后有机会会找你商讨的。」澪捏了捏眉尖,似乎从被言语轰炸的昏沉中清醒。 「还不放弃啊。好吧,既然Master都这么说了,我就尽点棉薄之力吧。先说好,可别对我有什么期待啊。有句话不是这么说吗──不期不待,没有伤害。」安徒生站了起来,下意识的调整了自己的领结轻咳一声,接着打算回去玛修帮他准备的房间休息。 而黑发少女没有漏掉这个动作,感到有些在意的记在了心里。 *** 「明明没消耗什么体力,但是总觉得好累啊………」澪慵懒地躺在自己房间的纯白床铺上,带着郁闷的语调咕哝着。「你说的果然没错呢…迦尔纳。果然还是得当面聊上一次才明白到底是哪种人间凶器……」 「澪,好像打击很大的样子?」白发青年站在床畔,偏头投以疑惑的眼神。 「被那样直接了当的说了,当然是吓一大跳嘛…不过,某些地方你倒真的跟安徒生挺相似、却又完全相反的特质呢。」 作家的评价犹如利剑;贫者的见识直指要害。 作家察觉人类的丑恶而厌世;贫者一视同仁并宽大接受一切。 作家给得不到回报的人生,添上最后的一节(光明);贫者对仅献给自己的一灯,感到了莫大的满足。 「个人对于那样的技能,由衷感到敬佩。」白发青年的眼神,显得有些游离。 「你不也拥有类似的技能吗?」澪抱着枕头,微蹙眉头。 「我所能看到的,仅仅是对方的性格与属性。但是安徒生所能看到的细节更为丰富,该说不愧是身为文豪的大作家吗。」他闭上双眼,平淡地分析出这两项技能的差异性。 「是吗?但我觉得好像是差不多的样子…」身为Master的澪只觉得心理隐私面感到莫大的威胁。 「不,像是我就没能看穿澪的三围数──」 下一秒,澪手中抱的枕头快狠准地砸到了迦尔纳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