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罗宾汉的手段,混入罗马城并非什么难事,路上的人群熙攘,相当热闹,四处人声鼎沸,似乎正在举办什么节庆。 「Master妳看,有游|行耶!」玛修兴奋难耐的像是个小女孩,从进来城后便一直东张西望。毕竟这名少女从未见过外面的世界,会如此兴奋也是理所当然的。 澪顺着玛修所指的方向望去,一条长长的队伍撒着鲜花的花瓣,香气弥漫在整条街道上,欢快的音乐在后方的乐队边走边演奏而出,而人群正随着这支队伍往市中心的广场围拢而去。 「看来有祭典啊…Master要去看看吗?」罗宾汉眺望了一下远方,城镇里这种阵仗就算用看的,也能明白有特别的活动正在举行。 「当然是不能放过了!」澪牵起玛修的手,雀跃地踏着小跳步朝向市中心。而后方的两名男士则是不急不徐地跨着大步、不失距离的跟在其后。 历史悠久的罗马城,此刻市中心的广场里,正在欢天喜地的旗鼓奏乐。庆祝丰收的节庆中,现场正在招募年轻的女孩报名,美其名是普天欢庆的跳舞祈神的舞台节目,实际上为今年的选秀比赛。 当然,并非这个时代与本地人的澪与玛修并不知道这件事情,而是受到了附近大婶的鼓吹与推荐,觉得有趣便报名了。 当她们换上了参赛的舞娘装扮之后,走到参赛的排队队伍之际,的确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那个…前辈,这样穿会不会太招摇了一些啊?」玛修穿着与自己发色相似的粉色装束,比基尼款式的装扮只遮了重点部位,脖颈与手臂、脚踝各自缠绕各色花环与饰品,完全展现了玛修与平时不同的风采。 「其他人也是相当大胆呢,玛修应该是穿不习惯吧?可是很适合玛修喔!如果我是男人的话,肯定会迷倒在妳的石榴裙下哦。」澪俏皮地眨眨眼,惹得玛修一阵脸上霞红。 而黑发少女自己则是捡了这堆舞娘服中最保守的服饰,天蓝与纯白相互交织的鱼尾裙,虽然前方仍可清晰看到露出的白皙大腿,但是她却以原本自己穿着的黑色丝袜盖去所有肌色;前胸也以大量的鲜花与蝴蝶结盖住丰满的胸形,仅露出背后大半的肌肤,两臂覆以轻飘的纱袖,黑色的长发妆点小巧的花冠。 但是这样的装束反而在一堆大胆风情的舞娘中独树一格,清纯与禁欲的风味同时显露在这名少女身上,加上她本身的黑发与黑瞳,形成强烈的异国风格。 事实上雨音澪在这群参赛者中,虽然并不是显眼的惊艳类型,但是绝对会让人多停留几眼的特别。 「我说小哥啊,你不去保护那群小姑娘行吗?我估计等会儿就有一堆蜜蜂跟苍蝇过来采花蜜啦。」罗宾汉站在人群的角落,彷佛事不关己的提醒在一旁的白发青年。 「若真出了这种事,我自然会过去。这点,你不也是一样的吗?」迦尔纳冷静地回应罗宾汉的消遣。 「那么真有什么事就交给你啦~说起来真是不习惯人多的地方啊,果然还是当壁草比较自在。」绿林的猎人挥挥手,对于这种热闹的祭典,虽然自己还不至于孤僻到离开现场,但是能够做为在场的一份子便也足矣。 离开人群显得寂寞,但是也不会是现场的主角之一,仅仅看上去是有点关系的路人即可──绿林的无名英雄,最适合也最自在的位置,便是此处。 看透这点的迦尔纳自然也不再多言,若非事关Master,施予的英雄平时倒也惜字如金。并非没有想法,而是有没有必要说出罢了。 舞台上的活动分了几段,音乐也随着时段奏出不同的风格,欢乐激昂时有着群舞的年轻少女们,神圣肃穆时也有独舞的时刻。 而年轻少女魔术师──此刻化为雪色与天青的华蝶,拿着一面花扇,在独舞的时刻出现。异国的黑发少女,纤臂挥舞着轻飘的纱袖,彷佛徜徉天空的金鱼,忽快忽慢。挪动的莲步在舞台上,忽近忽远。双色交织的鱼尾裙在少女的旋舞下翻飞出白浪,而她手上的花扇在纤指的摆弄下,在空气中划出如诗文的残影,涂着银色眼影的杏眼,衬着流顺的黛眉,含着虔诚与纯粹的黑曜石之瞳,银河般的光芒充斥其中,倒映出森罗万象的现场。 谁也不知晓这名异国的少女来自何处,无论是黑色如缎的长发、还是那双深邃的黑瞳,宛若女神、彷佛魔女,在场的观众无一不被那神秘的气质所倾倒。 事实上,雨音澪跳的舞,是承袭家门的祈神之舞,雨音家的继承人自小便学习了诸多关于巫女必然的课题。对她而言,这祈舞无疑是她最熟悉的舞蹈,原本该穿着和服与持纸扇,但是换为罗马的服饰与奏乐,俨然成了另一种风格的舞蹈,但是那神圣与祈愿的本质却没有变调。 然而在场的众人眼中,或许是另类的魅惑之舞吧。 「吶,咱家的Master可说是抢尽风头了呀。」罗宾汉闲聊似的朝一旁的太阳神子搭话。「果然佛要金装、人要衣装,差点都快认不出是同一人了。」 「是吗。我认为跟平常没有什么不同。」白发青年一脸平淡地回答。 「我说你呀,原本以为你的眼力很好,但是现在却是瞎的吗?」绿林的猎人嗤笑了一声。「看好啦,在一堆山鸡之中,出了一只红雀与孔雀,难道你分不出来吗?」 「这点我还是分得出来的。」 「好吧,你难道不觉得印度青鸟特别美吗?」 「…你在说孔雀?」他迟疑了一会儿。 「宾果──正是,难道你是喜欢山鸡之类的朴实之流吗?」罗宾汉将双臂枕于颈后,嘴上叼着烟草含糊问道。 「不,若要以飞禽而言,这群参赛者并没有相同的种类,不如说每个都不同。」施予的英雄闭上双目,述说着他眼中的看法。 「那么换个问法。若是你的话,喜欢哪种啊?」 「这个问题,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那对绯红与银青的异色眸,深沉地睇了森林猎人一眼。 「…呵,没什么。」过长的橙色浏海遮掩了他的眸子,唇畔浮现了狡诈的笑意。 ──真难套话啊。 此刻的绿林弓兵,如此暗忖。 在变换下一段奏乐后,澪便下了台换另一批少女上去舞台,玛修兴奋地凑到黑发少女的身旁。「前辈好厉害!没看过这种舞蹈呢,前辈莫非是学过什么舞蹈的吗?」 「这个…其实是我们国家传统的祈神之舞呢。」黑发少女有些腼腆地回答。「现在不是在感谢丰收之神的祭典吗?我想说可以藉此当作酬谢祭神的一种方式…」 「难道…是那个书上说的,巫女吗?啊,原来之前Mr.安徒生说的是这个意思啊…」 在少女们的闲聊下,这场节目逐渐到了尾声。 作为现场投票的最佳人气奖的前几名,澪与玛修都雀屏中选,不过澪对受奖并没有兴趣,于是在后台婉拒了工作人员,请他们另选他人。 「可是,这样会让我们很为难…」担任后台成员的大婶一脸难色。 「前辈,为什么不去呢?」就连玛修也感到不解,获奖不是相当光荣的事情吗? 「我们…只是旅客,老实说这样其实挺困扰的。」澪认为志在参加不在获奖,更何况她们的确是不存在于这个时代的过客,若是留下纪录什么的,可就麻烦了。「而且把名额让给其他人更好吧?」 「那可不行哦。」另一名同是工作人员的大叔出了声。「毕竟这个选秀呀,可是地方的贵族所办的,那位大人知道的话,会不高兴的。」 「就是说啊,更何况这可是麻雀变凤凰的大好时机啊──身为外地人的妳们果然不知道啊,这祭典除了庆祝丰收,可是地方贵族办来选妻妾的比赛啊。」 「什么──!?」澪与玛修同时惊叫出声,接着面面相觑后,决定赶快逃离现场。但是哪有可能这么简单就放人呢?尤其是在一旁观赛的领主大人,早已觊觎这些上榜的佳丽已久,尤其像是澪和玛修这样年轻又特别的美人更是不能放过了。 「我问妳们──既然知道这个祭典的用意,为何又来参加呢?」看上去年约三十岁的贵族男子拍打着手中的扇子,像是在审问似的。 「阁下,我们无意冒犯,但是我们真的不知道…对于路过的旅客来说,这该是一个普通的祭典,不是吗?」黑发少女以刚强却不失礼貌的回应。 「不知者并非无罪,不过既然参加了这个祭典,不就等同妳们答应了这场选亲吗?更何况,以后待在我的府邸里头,又有什么不好呢?我可是贵族啊,要什么有什么的哦?还是说妳们不清楚我的名声呢──」正当他想滔滔不绝的说下去之时,年轻的异国少女又开了口。 「阁下,我对您的名声并没有兴趣。强将金丝雀圈养在牢笼之中,并不是美德啊。」澪仍然在试图与之周旋。 「在这里我就是法律,美德又岂能与规矩抗衡?」身穿华服的男子双手一摊,一脸不可一世的模样。 「前辈…」现下的玛修,看起来一副就是超想变身成从者敲晕这家伙,拎着Master一起逃走的样子,但是澪压下了玛修因愤怒而颤抖的手腕。 「那么罗马的法律就是能强娶民女吗──纵使已有婚约的女子?」既然提到了法律,澪便拐了个弯。 「婚约?妳说妳们两个都有了婚约?」贵族男子脸色微变,虽然这个祭典规定未婚的少女参加,但是并没有提到尚未结婚、但是已订下婚约的范围。事实上,也不会有已经订婚的少女来参加这场选秀,澪这样说完全是钻他口中的法律漏洞。 「正是。若是阁下打算强娶,不就是犯罪了吗?」 「…在这场神圣的祭典里,竟然让已有婚约的女子参加,这是亵渎神!触犯了祭神的规矩!妳们是哪边的敌人派来的,竟然敢公然侮辱我等!」贵族男子勃然大怒,而随侍在旁的护卫纷纷围绕住她们。 「前辈…果然还是由我……」玛修若是现下腰间有剑的话,肯定早就拔|出来了吧。不过比起剑,她更想用常用的大盾直接敲晕对方。 而澪蹙紧眉头,原本以为提出『婚约』这个挡箭牌,可以让对方知难而退,但是事实上是自己想得太天真了。看来好说歹说,这名地方贵族都没有打算放人的意思。 周遭的众人都议论纷纷,察觉不对劲的罗宾汉与迦尔纳,相互交换眼神之后,绿色的弓兵隐去了身形,而施予的英雄则朝风暴的中心走去。 「──阁下,初来贵宝地因无知而触犯规矩,确实是吾等的无心之过。但是,不依法律处置,而是以私刑强人,又与暴君何异?」众人让出一条路,施予的英雄朗声步来,那肃穆的威容彷佛神祇似的。 「你又是谁?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法律?」贵族男子露出打量的眼神,眼前这名男子的模样,的确是异国来的外地人。 「只要在阁下所管辖的地带,无论是谁都能够谈论正|法。」迦尔纳那公正不阿的正气凛然,普遍的赢得在场观众的好感。「若要降下处罚,我愿代她们俩受罚。但是非罗马公民的她们,又有何立场接受阁下的制裁呢?还是说,这就是罗马帝国的待客之道?」施予的英雄瞇细了双眸,散发出沉着的威压。 「罗马人一向大方善良,但是此事却是诈欺啊。难道我不该讨回我应有的公道吗?」贵族男子仍然狡辩道,完全不败退于唇枪舌战中。 「那么且问阁下──为何没有公开选妾之事,却要怪罪不知情的参赛者?」 「这场选秀可是众所皆知的事情,要推拖不知情也太…」 正当两方争论不休时,人群的另一方又出了骚动,一辆装饰着金饰与鲜花的华美牛车正缓缓前来,携来了大量的罗马士兵。 「哦喔──这个众所皆知,朕可不知道呀,波德罗卿。」一道少女的声音传来,那坐在牛车上睁着好奇大眼的金发华服少女,正是现今的罗马皇帝尼禄.克劳狄乌斯.凯萨.奥古斯都.日耳曼尼库斯。 「参、参见陛下──!」贵族男子赶紧朝一旁的属下使了眼色,而现场的观众听到皇帝陛下莅临,纷纷下跪迎接,仅剩外地人呆站着。 ──皇帝陛下?是那个生前的蔷薇皇帝尼禄? 澪那双蕴含水气的黑瞳,正打量着突然出现的罗马皇帝,这个时代的尼禄,肯定不认识她们。但是作为祭典的爱好者,尼禄出现在此地其实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果真是国色天香的少女们啊,连朕见着也忍不住要心动了。不过用这种手段强要人家,可不符合朕的美学呀。」此刻的尼禄,作为例行祭典的巡礼,察觉了本此的骚动,便前来了解状况。「看来朕又得再一次担任审判官了呀,自从登基之后,好久没处理这种事啦。」少女皇帝显得干劲十足。 「陛下…」贵族男子心虚地低首。 「迎亲这种事嘛,也该问问人家的意愿呀,汝说是不是呢?波德罗卿。」少女皇帝走下马车,一旁的侍从赶紧在地上铺上红毯。「不过这位美丽的姑娘呀,汝说已有婚约者,这事儿可是真的吗?」头戴花冠的少女皇帝,插起腰询问眼前的黑发少女。 「…是的,所以我不能背弃誓约。」澪顺着罗马皇帝的询问做出了回应。究竟蔷薇的皇帝会做出公正的裁决、还是偏颇的定论呢? 「这样呗──朕的罗马啊,成年男子为心仪的女子决斗可是传统吶。汝的婚约者应该也在吧,不如就来场竞技如何?」要说少女皇帝以此作为判决,还不如说是藉此事件作为热闹祭典的额外戏码,周遭观众的热烈喊声充分地展现了情绪高涨,至于当事者到底是否遭遇了不公,反而不是那么重要了。 「喂,Master。妳说该怎么办啊?」倏地,从少女们身后传来罗宾汉的声音,但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估计是以『无貌之王』好好的隐藏自己了吧。 黑发少女双拳收拢于胸前,黛眉深锁,似乎相当为难的样子。 而白发青年见着这种骑虎难下的情况,仍然淡然开口。「──那么我就接受挑战了。」说起来在他的时代中,以自身实力挑战比武招亲这种事也屡见不鲜,倒能够理解这种传统文化。 更何况,迦尔纳认为自己并不会败阵。 此话一出,澪与玛修不约而同的望向迦尔纳,这番话可是等同承认就是那个虚构出来的婚约者意思啊!此刻两位少女的眼神含意实在各有千秋。 「哦?朕对这位勇士深感敬佩!那么──公平起见,就以在场的各位做为见证,文武各出一题。胜利的一方则可以抱得美人归!至于题目嘛…就由当事者出,如何?」少女皇帝藕臂一挥,指向澪与玛修。 「前辈…」玛修担忧地望向澪,说起来她也无从判断该怎么办才好。 「…我知道了。」黑发少女深吸一口气。「武术方面,我听闻罗马人无论贵族百姓都会射箭,那么就比这个如何?」 「哦?还真是挑了个好项目。波德罗卿可是个中好手吶!看来这场竞技相当精彩咯──欢欣齐舞的开幕吧!将这特别的演武献给丰收之神唷!」虽然这项临时决定无法华丽的铺陈场地,若是有竞技场就好了,让少女皇帝略感遗憾,但是人潮却是相当的踊跃。 在罗马皇帝的安排下,广场上立即有了竞技用的靶子与华美的弓箭备上。 「…总觉得事情好像越往不可收拾的事态前进了,Master唷,趁现在逃走也是可以的哦?」继续当变色龙的罗宾汉跟在少女们的身后,小声地提醒。 「抱歉,让事情闹成这样…但是现在也不可能脱身了。」黑发少女感到有些懊恼,若是当初别参加这个祭典就好了。 「前辈,我认为迦尔纳不会败的!」玛修牵起微笑,向澪打气。 「嗯,我相信他。」而澪也回视一笑。 「…算了,妳们高兴就好。有事再叫我。」绿林的英雄很干脆的放弃了,虽然现在演变成了闹剧,但是也仅是闹剧的程度,既然不是威胁生命的等级,那么他去旁边嗑瓜子看戏纳凉去。这时候的罗宾汉,庆幸着这种苦差事是那位印度大英雄包揽。 看热闹的人群满满围绕在广场周遭,祭典的乐队此刻奏着激昂的音乐,漫天的花瓣飞舞,这祭拜丰收之神的祭典,此刻却摇身一变成为为爱搏斗的竞技,这让少女皇帝备感浪漫──大概只有她是这样想的。 「身为地主,这先手就让给你吧。」波德罗公提着自身专属的白银华弓,那贵族的气派彰显了自身的自信。 「不,挑战者是你的话,先手还是让给你吧──毕竟,接受挑战,是婚约者的义务。」迦尔纳平淡地说出事实,但是此话却被大部分的人认为是傲慢或者不识好歹,毕竟在场的群众,谁也不知道施予的英雄的来历。 「哼,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么就这么办吧。」贵族男子也不啰嗦,毕竟在这国家中,除了必须承让的皇帝陛下以外,自己的弓术可以说是举世无双,完全不担心败北。 圆形的靶子立在广场的中央,波德罗公自信满满的杵好弓,优雅地搭上弦。眨眼间,靶心便稳插一支箭。下一刻周遭立即爆出热烈的欢呼声,这个结果,几乎已经是胜负已定──众人都如此认为。 「前辈…那个人,意外的好强啊。」玛修瞪大了眼。 而黑发少女只是全神贯注地望着白发青年的背影。 当他走到同样的靶子前,仍然面无表情的扫了一眼靶心上那只箭,完全不见动摇的神色。施予的英雄在射出箭之前,同样地将比赛所准备的普通木弓高举于顶,长指轻捻弓弦,缓阖双眸,以唇轻触弦线,那随风飘扬的白发轻拂他苍白削瘦的脸庞,黄金的耳环铿然作响。 太神的神子此刻正在祈祷。 谦逊的战士在施展自身武艺之时,都会祈求上苍借与自己力量,以达成胜利的祈愿。 那一剎那,彷佛时间静止,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屏息以待。 当那双炽红与霜青的瞳眸睁开之时,身覆黄金铠的战士将弓身架准,将弦绷至半满,蓦然放矢。 箭翎如疾风、似翔鹰,常人无法目视的速度,在须臾间到达了目的地。 啪。 场上那唯一的靶子,原本在靶心上的木箭硬生劈裂两半,而迦尔纳所射的箭则插迭在其上,顿时让场上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这便是无冠的武艺,没有任何地位与身分的加持,也不被任何人看好与承认,纯粹的实力。这让他回忆起当年挑战阿周那时的比武,只是现在反而立场调换,不禁让他有些感慨。 「精彩──太精采了!」少女皇帝回过神后用力的鼓掌,而在场的观众立刻爆出万雷的喝彩。「汝也不是省油的灯呀!看来得看下一个竞赛决胜负了──少女唷,出题吧!」明显的,这场武艺的比试并不分上下。 澪在松了一口气之后,便开口出了这关键性的考题。 「那么请让我来询问一道问题吧──」 昔日,曾经有一名勇士迎娶了一位美娇娘。但是不幸的是,这名女子曾经受到了诅咒,在白天的时候是丑陋的老太婆,晚上则会恢复原本美貌。在结婚当天,女子便告诉他由于愿意娶她的关系,她的诅咒稍微缓解,虽然同样都是半天老太婆半天原本样貌,但是可以让丈夫决定,可以什么时候恢复原本样貌。 「回答我吧,若是你们的话,会选择哪一种呢?白天与夜晚,老妪或美人。」澪用了陷阱式的问话,这道问答,只有具备明亮双眼的睿智,才能看穿她在话术上布下的陷阱。 波德罗公抚摸自己下巴的胡子深思起来,而迦尔纳仍然是那副一号表情。 「就连朕也觉得这题目备感困难呀…这莫非就是面子与里子的选择吗?」蔷薇皇帝双手环胸,若以丈夫角度考虑,白天带出美人则是顾了自己的面子,而若是选择晚上则是照顾夫妻幸福,这的确是个两难的选择。 「我的答案是──选择白天恢复成原本样貌。体面是身为贵族的原罪,所以我必须选择这个答案。」波德罗公以自身立场回答了,然而他认为女人晚上在关上灯都是一样的,甚至找别的宠妾临幸也就解决了这种事。 「哦?那这位勇士,莫非会选择与波德罗公相反的答案吗?」少女皇帝在得到答案后,转而问向施予的英雄。 「不。我的答案是──请她自己决定。无论对方做出怎样的选择,我都愿意尊重她的决定。」迦尔纳不急不徐地道出自身的答案,施予的英雄向来尊重他人意愿,若是妻子也不例外,这回应让少女皇帝大开眼界。 这已经是别个层次的境界了,并非由丈夫来选择,而是由当事者决定──这正是澪出这道题目的原因,也算是狠狠地婊了这场荒谬的选秀。 而黑发少女微瞇双瞳,露出了彷佛淋上霜糖的甜美笑颜。「那么,我想这道问题的胜负高下,陛下可以定夺了吧?」 而蔷薇皇帝则是甘拜下风的叹了一口气。「朕此刻从未觉得身为女性竟然拥有如此幸福的时刻啊──这答案的确能够掳获少女的芳心。波德罗卿,就算不由朕所判决,现场的女性绝对一面倾倒那位勇士的答案吧。」 于是,在罗马皇帝的主持下,这场闹剧总算和平落幕。 安全步出罗马城的一行人,准备回到当初降落的基地,灵子转移回加勒底。 「真是抱歉,各位…如果不是因为我的任性,就不会惹出这么多事了。」澪低下头,真心地认为在罗马城发生的事情感到万分愧疚。 「嘛,本来想念念Master妳的,不过看在妳有反省的份上就算了。」森林的猎人叼着烟草,虽然一脸不满,但是倒也没有真的碎嘴起来。「那个啥,妳出题目的时候莫非跟小哥是串通好的吗?」 「不,我事先并不知道。」迦尔纳跟在后头,幽幽地回答。 「嗯,就是如此。但是我深信,迦尔纳会给出一个令人满意的答案哦。」 总是尊重着他人意志的英雄,肯定会是这样的答案──少女是这样相信着。 白发青年默然地望了黑发少女一眼后,显得有些不自在的敛下了眸。每当澪展露对自己的信任,就彷佛如雪山上消融的甘甜泉水,浇灌了相对于她的依赖,毕竟信任与依赖是互相的。 只是在察觉自己对她的心意之后,那份依赖就变得一点也不纯粹了。 「这个题目总觉得好熟悉呢…」玛修自言自语的思考着,总觉得在哪边听过。 「哦?玛修莫非知道吗?关于──啊。」正当澪说到一半之时,一阵大风袭来,让她原本干涩的双眼进了沙,痛得蹲了下来。 「前辈?妳怎么了!?」玛修赶紧扶起黑发少女,只见她挥挥手表示无大碍。 「没什么,只是眼睛进了沙子…」当澪抹去因痛楚徜流而下的泪水时,再次睁开双瞳后,则让玛修与罗宾汉露出了诧异的神情。 「前辈……妳的眼睛………」 雨音澪平时看上去如黑曜石的双瞳,此刻像是拂去雷云的晴空,绽放湛蓝的色彩。 而在场不感到意外的,只有迦尔纳一人。毕竟这才是澪原本眼睛颜色的样貌,这副模样他可是每天晚上在加勒底的房间都能见到,但是对于其他人来说,反而是相当稀奇的场面。 虽然至今他仍然不明白,为何澪需要隐藏起自己真实的瞳色。 她随即紧蹙眉头,面容凝重地开口。「玛修,等会儿能牵着我走吗?得快点回加勒底去了……」 实际上近视将近一千度的雨音澪,在失去唯一的一副隐形眼镜之后,彻底成了暂时性的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