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柱的房间前,那厚重的大门没有任何的机关与装饰,相当轻易地就推开了。但是随即地板上便开始烧起熊熊烈火。 「会是…陷阱吗?」黑发少女退了开来,任谁都无法随意穿越过这道以火焰编织的无形之门坎。 「哼,好好看清楚吧,我的Master唷。」似乎早看穿这把戏的伯爵,只是无所谓的迈步前行,却一点烧伤的痕迹也没有。「只是幻象罢了,并不足以为惧。门后的镇守者,究竟是虚有其表的英灵、还是有着恶趣味的典狱长呢?来吧!就让我亲眼验证吧!」 澪跟在青年的后方,察觉这焰墙的确只是幻象,既没有温度、也没有灼烧的痛觉,就像是投影的海市蜃楼似的。 在这座房间响起踅音的,并不是只有他们,还有更为厚重、如同铠甲的沉重声响,一步一步朝他们迈进。 那是这整座监狱塔中,唯一圣洁的存在。一袭纯白的铠甲装束、以及那高举圣旗的姿态,金发的少女沐浴在自天窗降下的月光中,如同误闯地狱的天使。 「看啊,看啊!那就是、举起圣旗的东西!愚蠢的说着『主的加护』什么的装出一副调停者的样子──从者.Ruler!其真名我是知道的──贞德!」遇到最后一名镇守者,伯爵特别显然情绪高涨,他身上的黑焰饥渴的跃动着。 「Ruler………?」黑发少女一度被这美丽的身影深深地迷住了心神,接着困惑地重复了她所不明白的新名词。 「啊啊,那也是特别的职阶──圣杯战争中,唯一的裁判。嘛,这样理解便可以了。」青年倾首简易地解释后,将那几乎吞噬一切的深红瞳眸目光、移向眼前的圣女,接着霎时间转为恶毒的金芒。「来,细数妳的憎恨,复仇剧即将展开──」 基督山伯爵扬起一手,彷佛邀请对方一舞似的。「相信人类,相信主,被那一切所背叛消失在火炎中无念的圣女!那么就在那灵魂点上不会消失的火炎。不,火炎来作为核、使其燃烧更旺才是正确的!妳知道可悲的感受吧!怒气,愤慨,喷起的黑色火炎──正是妳啊、正是妳!」 在十字架上向神祈祷的少女,哭喊着对人的诅咒── 无垢的圣女转为爱憎的魔女,正是那火焰扬起的一瞬间! 「──不,Avenger。纵使经历过那样的结局,我亦未曾怨恨过任何人。我,打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复仇。站在这里的我…为了阻止你而到达这地方。在曾经的过去,作为引导者的我、将阻止你。」金发的圣女开了口,那如天籁般的声音轻灵的飘入耳中。 「………什………么?」漆黑的复仇鬼瞪大瞳眸,似乎对于眼前的圣女仍然保持生前的心态感到不可思议。既使被人类所背叛、却不去憎恨他们──这女人,明明对于入侵自己国家的英军感到愤怒而起义,但是上了火刑架后被烧死,却不憎恨任何人? 这种事情、这种事情──怎么可能! 而黑发少女察觉了,眼前的圣女是与先前的『狱卒之柱』不同的存在,她并非变成真正的魔女存在于此,而是带领神的启示、前来这充满罪孽的地狱。那坚如钢铁意志的紫罗兰双瞳,正是证明。 「呼…为了要阻挡我的道路、自愿进监狱塔的女人………哼哼哈哈哈!」基督山伯爵收起那诧异的神情,转为狂妄的大笑。「没错,我就是来自于恩仇的彼方的复仇者!如此的『祝愿』谁都在说着──憎恨,杀害,持续期待着,将敌人全部屠杀殆尽!那么我就如此存在着!」 青年将一手放置胸前,目光则眺望了不知何处的远方。「如人类所请求祈愿那样,向世界复仇!这里没有心爱的海蒂,没有尊敬的法利亚神父,那么就是主啊、也无法拯救我的灵魂!」 而澪则是在一旁将视线转向Avenger身上,似乎发现基督山伯爵身上有些不对劲之处。 「妳也是!一时的Master唷,妳也无法拯救我!怎么可能被拯救!这黑焰未来永劫之世都不可能消失!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抚上半张脸,弓起身子,身上的黑焰开始蔓延至整个房间,连那些焚烧的火焰幻象都被他的黑焰所吞噬。 而金发的圣女将手中的圣旗旗杆震响地面,展开了圣旗。「复仇者啊,你决定持续憎恨世界和人们…可悲并发狂的灵魂,Avenger啊。」神圣的光辉从圣旗发散开来,如同圣光。「我,来拯救你吧。希望圣旗,纵使在伊夫堡也能如此闪耀。」贞德那凛然的声调毫不犹豫,誓言将所有邪恶消灭的神圣姿态,深深烙印在澪的脑海中。 ──真的要跟如同正义化身的圣女,展开战斗吗? 年轻的少女魔术师如此迟疑,总觉得哪里有什么违和感…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闭嘴。闭嘴,闭嘴!闭嘴啊!啊啊,就是呢!将希望之旗鲜明的撕开!光辉也好,神圣之物也好,对我来说都毫无意义!尊敬的,神圣的东西!全部都一样的过于无价值啊!」伯爵那嘶吼的声音,响彻整间牢狱,如恸哭般的回响。他露出的半张脸,既像是在哭也是在笑。 「为什么要拒绝呢?要说为什么的话──你也曾经,体会过一次对吧? 那么相信赦免和救赎,也一定做得到的。」纯白的圣女仍然不放弃游说。 「令人不爽啊,向我、说什么赦免和救赎吗!咯咯…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可不一样!不要对我的恩仇说三道四的,女人!」他猛然抬首,瞇细了烧着熊熊烈火的金眸。「我的黑炎,不冀望他人请求的救赎!我的怨念,不给予地上的任何人赦免!『虎啊,辉煌的燃烧。汝将赴往恩仇之彼方的话』──我是岩窟王(基督山伯爵)!刻于人类史上的恶鬼的阴影,是为永久的复仇者!」 「看来无法用言语来说服你呢…Avenger。那么,我就用这面圣旗渡化你吧。」贞德挥动那面神圣的旗帜,金色的长发随之荡漾,那姿态令人畏惧、又美得让人移不开目光。 「啊啊,理解了,旗之圣女。原本以为妳也会坠入地狱,成为同为复仇者的同类。但是,是我错了啊,哈哈哈──」伯爵嘶吼过后,取而代之的是慵懒的冷冽语调。「没有复仇剧可演出的Servant啊,妳可知道──妳并不具备踏入监狱塔的资格啊!」 此时的圣女惊愕地顿了一会儿,这才发现自脚下开始,全身开始发散了金色的霭雾。「怎么…!」 「──强制遣返唷,简单说就是这样呢,旗之圣女。」伯爵勾起那性感的唇畔,似乎完全没有要与她一战的意愿。「没有成为『狱卒之柱』价值的从者,监狱塔可不收呢,这就是这里绝对的铁则啊──哈哈哈!」 在圣女完全消失之际,一旁的黑发少女将双手拢紧至胸前,似乎已经察觉了奇异的端倪。「──你,是谁。Avenger。」 「什么啊,事到如今。我是引导妳灵魂的东西。虽然我没有告诉妳目的地──啊啊,可不是那什么圣女崇拜着的主的身前喔。」青年蜷曲的白发覆盖了另一边的面容,显得有些阴晴不定的神色。「妳被我给予的的目的地──唯有恩仇的彼方。不管妳要放弃还是不放弃,我会,将妳的灵魂扔入那边吧。」 这便是一开始Avenger对澪的问答,无论她是否成为自身的Master,结局终究都只有一个。 「到那时,妳究竟会生还吗?还是说………永劫的持续被囚禁,感到绝望,发狂,最终死亡呢?尽可能,好好期待吧。对了,应该这么说才对──等待吧。并抱持着,希望啊。」他闭上双眸,牵起了复杂的微笑。 他的行为是在散播绝望。 于恩仇的彼方怨念没有消逝,辉煌的燃烧。 ──基督山伯爵。 那是,只为了复仇产生的,恶魔之名。 那男人,被拯救了。在最后。 沾满鲜血的复仇剧的结尾── 男人,将构成自身的恶脱去。 男人,再度获得了。 本来应该已经失去的珍贵之物。 将『思念』。将『爱』。 ──将『人的善性』。 男人之名是……… 舍弃作为基督山伯爵之事,他的名字是。 爱德蒙.唐泰斯。 纵使成为了可怕的复仇鬼,仍取回『爱』的男人。 在舍去复仇踏上旅途的他的身旁,据说有位爱着他的异国公主的身影。 不过。 不过,现在的他………… 「呵…来说点,过去的事吧。虽说想来根烟,也无法挑剔了。是无聊的老故事啊…不过,尊他为最棒的复仇剧的人也存在着。」此时,在房间中跃动的黑焰,映出了如幻影般的影像── 在海边,有一位愚蠢的男人。 是位诚实的男人。 不知道这世界充斥着邪恶的男人。 所以,男人落入了陷阱。 因不实之罪关入了伊夫堡…… 十四年,渡过了地狱般的日子。 从监狱塔生还的那男人──成了复仇鬼。 将人类所持的善性,全部舍去。 那男人,获得了如恶魔般的狡猾和力量。 男人,任凭愤怒沉溺于复仇。 将推入自己坠落地狱的人们,一个一个的,亲手给予了充分的恐怖。 「咯咯………啊啊,即便现在也能想起来。那些家伙的脸,脸,脸!在我报上名字时的惊愕!自己所忘却的恶业回到面前时的绝望!咯咯……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那才是复仇的本愿!才是正当报复的顶点!」他像是沉浸在回忆的华尔兹中,细数着那些他所导演的复仇剧──充满着甜美的芬芳香气。 「那就是你的故事吗?Avenger。」黑发少女从他的眼中读出了许多情绪,有如云霄飞车般的情绪起伏、大起大落。 「呵,不要急躁。长辈的话,要听到最后啊。虽说如此,大致上到这边就结束了。男人虽然沉溺于复仇,但饶过了最后一人。舍弃了自身之恶,有这么说的人。在最后的最后、取回了善行什么的──获得了,『爱』。」说到最后一句,伯爵的语调变得咬牙切齿。 「…………为什么要那么生气?」察觉这一点的澪,并不明白为何他有这样的转变。 「…男人确实停止了复仇。没错,大概取回了已失去的爱吧。男人身为复仇鬼的自己与持续爱着的宠姬,一同消失在不知何方。」接着,这段便相当的落寞,明明应该是幸福快乐的结局,却衬着不合宜的语调。 「是快乐结局呢。」 「啊啊,是那样呢………或许吧。因性质恶劣的小说家的勾当,成了广泛传遍世界的故事。」 男人的人生成了故事。 又或者,故事正是男人的人生呢。 不管怎么说── 故事受到了至上的喝采,接受了无数的想法,成了复仇的神话。 曾经,那男的被称为复仇之神。 但可悲的,男人自身真的沦落成那种东西了。 男人,被刻于世界史上。 成了人们所空想的粗暴型态。 然后,成了英灵的男人魂魄,正好在魔术之王烧却时间之时── 「滑稽之极,还以为消失之际会说些什么!竟说我是爱德蒙…!不对!不对!不要把我跟那家伙混为一谈!在恩仇的彼方,因可称之为奇迹的爱,被救助男人之名──绝对不是这个『我』。若此身为Avenger,永久的复仇者!作为人而死去的人类之名(爱德蒙)什么的!怎么可能相称呢!」这便是基督山伯爵否定真名的原因,他并不认为那个男人──是现在的自己。 「你的,本名就是那个吧。」黑发少女蹙紧眉头,若要说有什么不同… 「………故事已经结束了。事到如今,这伊夫堡的任务也结束了。因为『狱卒之柱』被破坏了。之后,就只剩照着光走向外面。不过…没有能从伊夫堡越狱的人类。没错,只有一人除外。」 伴随着几亿的怨念在构成的这里也一样。 果然,能出去的唯有一人而已。 「Avenger。」黑发少女终于开了口。「圣女贞德,并不是真正的最后一根『狱卒之柱』吧。」在他立即认出前面两名Servant的真名时,澪的疑问持续扩大,直到现在,她才确认了这件事情。 关于监狱塔,与这个男人的全貌。 「理解力真好啊。不,也该理解到了吧。没错,那个女人不过是替代品──因为我,才是这里的主人。」伯爵笑得既慵懒又优雅。 最后一根『狱卒之柱』,正是岩窟王本人。 这也是为何一开始,他就能够知晓其他狱卒之柱的真名,虽然他们彼此之间并没有见过面,但是身为监狱塔的附属品,岩窟王没有不知道的道理。 「残留在这里的一人,会成为当代的法利亚神父。作为挫伤绝望、引导希望之物结束性命。那还真是、啊啊,有着深远意义的事吧。是妳呢?是我呢?谁会活下来,谁会死去呢──来吧,一时的Master。做好觉悟吧。想当然尔,我没有在这里腐朽的打算。」 这就是如此滑稽又残忍的游戏。 最初相互利用的两人,最终互相厮杀的戏码。 这就是──最后的复仇剧。 「作为闭幕──在这终幕的舞台,妳的灵魂会确实堕落。不过,或许…妳仍叫着要继续前进的话!还没失去希望的话!──将恶(我)!杀掉!将这于神之领域司长复仇的我!将最后一根『狱卒之柱』捣毁!为了拯救世界──来吧,不须客气!」他敞开双手,高声呼喊着。 「是吗…果然是这样啊。」澪垂首注视着空空如也的右手背。「令咒的事,也是欺骗我所这么说的吧?」就算是临时的契约,令咒同样拥有束缚对方的绝对命令权,但是在Avenger的计谋下,全数耗尽。 这下子,就连命令他自尽的杀手锏也没有了呢。 不愧是,擅于心计的复仇鬼啊。 「──是啊,为妳的愚蠢喝采吧。妳以为从者就会乖乖听Master的话吗?也是有我这种叛逆的Servant──等着将妳生吞活剥哦?可要好好记取教训啊…嘛,虽然也没所谓下次机会了,咯咯。」青年的双手环起胸,虽然那嘲讽满点的语气有集中仇恨的效果,但看上去却是一副前辈教训后辈的模样。 「这场胜负,不是很明显地早已定下了吗──Avenger,身为人类的我,要怎么能够赢过你呢?现在只是猫抓老鼠的游戏时间罢了,不是吗?」澪冷静地与他对话──似乎有些冷静过头了,少女的神情,竟然看不出一丝畏惧。 「在为妳即将到来的命运感到叹息吗?那么,就来玩个游戏吧──」岩窟王从大衣的暗袋中,又拿出了一枚银币,上头镶着女王头,看上去是相当普通的钱币罢了。「当我翻转这枚银币的结果若为人头,那么我就不对妳使用宝具──如何?相当慈悲吧?不,这已经是超出复仇鬼的容忍程度了,念在妳曾经愚蠢的一次耗费两枚令咒在我身上,这可是特别的Bonus哦?」他无谓的笑了笑,这对身为英灵的Avenger来说,对象是人类的话,放不放宝具或许根本没所谓。 接着他将银币放置掌心,『啪』地一声击掌,那银币便被抛置半空,闪烁着晶亮的光芒,划出一道银色轨迹。 铿隆。 掉落至地面的银币发出清脆的声响,币面朝上的那一面,正是方才所见的女王头。 「运气真好呢。不过,也该到此为止了。不挣扎吗?曾经的Master唷。」男人蜷曲的白发随着身上的黑焰摆荡,原本沉着下来的红眸此刻转为金芒。 ──那正是开战的预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