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中年男性让我倍感亲切,他的拥抱并不令我尴尬。正当我想要问他是谁的时候,刚刚那个脸色煞白的男生突然插话道:“那、那叔叔,我们不打扰你们父女了,这么久没见到叔叔,堂本常常念着你的事呢。” 原来他是我的父亲吗? 这样一说,确实没有违和感。 但只有我知道爸爸这刻的表情不怎样高兴。他离我最近,这刻是背对着其他人的,然后回头回应男生的话时挤出了一丝微笑,比较轻淡的。 “不要紧,大家很担心她吧。”爸爸的日语口音虽重,但这句话文法至少没错,能听懂他说什么。 男生却说:“不用客气的,正好我们也饿了。在她没醒来前,大家都没胃口呢,我们到附近吃点东西再回来吧。”未等爸爸开口,他又看着我这边,“那堂本,待会再见了啊。” 我想他应该是在跟我说话,便算是点了下头。 在那之后爸爸又对他们客气地道了谢,目送他们离开这个房间,接着又深刻地看着我,似是有什么话想要说。 “佑夏……你还好吗?”爸爸这样问道。但我看着感觉像是说不出心底里的话,便用另一个问题来代替,不是他这刻想要说的。 但我还是认真回答道:“没特别问题……所以应该是不错吧。” “那,再让我好好抱抱你。”爸爸说着,便张开了双臂,我很自然地就以自己舒服的力度扑过去回抱他。 很温暖,很安心。 这次没再是轻轻一抱,而是在不弄疼我的程度下用力—直抱着,像是不打算再分开一样。 我听到他在耳边深深地叹气。 爸爸松手后突然问:“佑夏,你……己德多少事情?” “己德?” “嗯……‘Remember’。”最终他选择以英语表示。 思考问题答案的同时,我又想到,或许现在我们能用母语沟通,反正也没其他人在场。试着在脑里转换语言后,我找到了另一说似乎可以说得很顺畅的语气,便直接以那种语言说:“爸,其实我们可以……” 然而话刚开了头,爸爸就激动地按住我的肩膀,同时说:“不,你不能说意大利语……”大概是因为他是激动之下突然开的口,加上有些许被我影响到了,这刻他说的同样是意大利语,但他很快就收拾心情续道,“佑夏,我们以后就说日语了,我也不能再依靠英语和你的翻译,这很麻烦。工作以外的话,这个国家也不是这么多人能以英语交流。” “好。” 这个理由用来解释他为什么要坚持说日语的话,我是可以接受的,但刚刚那个过激反应,如果说只是因为这理由的话,我多少觉得有些奇怪。 但爸爸不想说我也不会勉强他,继续说日语对我没影响,反而是爸爸比较辛苦一点。 后来我们回到正题上,爸爸索性问了个几个问题,而我全部都回答不上。 “你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里吗” “你认识刚刚那些人吗?” “你知道自己是谁吗?……我意思不单指名字,而是你的身份。你在哪里生活、有怎样的社交圈子、在哪里上学……” “好,我明白了。” 最后爸爸拍拍我的头发,像是在慰劳我。 对于这种情况他没有太惊讶,只是说以后会逐点告诉我,还可以问刚刚的那个男生,他是我的好朋友,认识多年的,比他更了解我的事。 “别这样,我只说事实。”爸爸看出来我不高兴了,“这几个月我没在你身边,甚少联络,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 “只是几个月而已……”我有些不服。 他有些严肃地说:“但对你来说,几个月已经很长了。” 这刻我才察觉,爸爸的本性大概是比较严厉不怎样爱笑的。只是因为这次见面距离上一次相隔了一段长时间,而且又发生了这样的事,让他非常担心我,所以醒来后他才会这样温柔。 “不过佑夏,你怎么能认出我是你的父亲?”爸爸真心在意这个问题,好奇地问道,“如果是泽田君的那句话,你应该未至于从心底里承认这点。” 看爸爸的态度,似乎不太在意这件事本身,我便放心说:“最初是不知道的,但听他说完,就有种感觉,觉得就是应该这样……” 爸爸本人不介意也好,我还是觉得过意不去,就说要去洗手间离开病房了,爸爸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让我小心点。 按捺着心情徉装平静地走出来后,我才加快脚步,走到一半才发现方向错了。 “呐,要不要通知不二?” “这个我也在想。初时是因为自己也很混乱,一时忘了,记起来时已经很晚,也说不出口……可现在堂本的情况稳定了才跑去说又有点奇怪。” “说了的话,那家伙肯定会立刻来的吧” 绕了点路结果走到出去吃饭的男生们后面的我,在这安静的医院内不用特地费心思就听到了他们的说话内容,终于在听到自己的名字时没忍住插了句,“呐,‘不二’是谁?” 他们三人回头,颇为惊讶地看着我。 “诶?不是在说我的事吗?” 难不成只是另一个也叫堂本的人?是我误会了吗? 其中一人有点尴尬地挠头,“不,是你没错……话说你这样快下床没问题吗?” “我没感觉哪里不妥啊。”说起这个,我有些在意刚醒来时在房间里听到的话,“呐,是你送我来医院的吧,呃……泽田君?那时另一个女生说看到你满身是血,但其实那是我的血。” 泽田君刚好起来的脸色又白回去,可能是想起来当时的事,他艰难地点了头。 “啧。”泽田君旁边的银发男生非常不爽的样子,“对没错就是十代目救了你的,你一辈子为他卖命都不够,以后可得好好报答他。” 我也勉强地点了头,一辈子什么的,太遥远了,也可能哪一天就忽然到尽头。 “泽田君可以告诉我那是什么血吗?现在我没感到身上哪里疼,乍一看不见伤口,也有可能是经已过了很久,伤口早就癒合……”我往泽田君身边站近一步,“呐,可以告诉我答案吗?” 黑发男生把手伸到我们之间,“到这里就算了吧。堂本你自己可能不清楚,但对阿纲来说那件事真是挺难受的,就别这样逼他了……回头我来告诉你吧。” 我看了一眼泽田君,他确实是不太说得来的样子。然后我回去黑发男生那边,他个子比较高,我必须要把头抬得很高才能看清楚他的脸,“那为什么不能你现在说,要待会才说?那个……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刚刚跟爸爸的对话中没出现过他的名字,所以我到现在还不知道。 “喂你这家伙!”银发少年皱着眉非常不满地走了过来推了我一把,看上去很暴力,但连我这种病人也只是一个踉跄,并没有觉得肩膀疼什么的,比表面上轻力得多,“刚刚一直听着,本想说你失忆不知道就算了,后来还继续追问着那时候的事是什么意思?你是觉得我们会完全不介意你的事吗?哈?” “狱寺君!冷静点!她是病人啊!” “对啊狱寺,有事慢慢说,呐?” 因为这个叫狱寺君的人没有真的要针对我,所以他们两边轻松地就让我们拉开距离了。 狱寺君不像是想拿着这件事好好追究下去,说完了就算,而我更是没受到任何实质伤害,本就没打算计较。可惜除了我们以外,刚刚也在病房的女生们不知道怎么没跟他们一起回来,这刻才来到就看到了狱寺君出手,立刻就冲过来要跟他吵一番,连帮忙从狱寺君身边护着我的泽田君,也因为在女生面前替狱寺君说话,受到了她们的指责与不信任。 女生们一个抓住狱寺君的行为大肆责骂,另一个则是把我带离泽田君身边了。 不过比起那边直接吵起来,这边的短发女生与泽田君之间只是有一点小尴尬,女生没说泽田君什么,只说希望能把我带走。 看着他们因为我而闹起来,我其实想要说点什么的,只是对她们来说,不管怎样狱寺君也是推了我这位重病病人,这点她们亲眼所见,无可争议。 还好她们不是打算把我带回病房顺便向我爸爸告状,她们带着我绕到了另一边候诊的地方,坐了在最后一排的角落。 “佑夏,有没有哪里疼或者不舒服?狱寺先生对你做了什么吗?不要怕尽管告诉小春!小春会替你好好说说狱寺先生还有纲先生他们的!”自称小春的女生紧握拳头,看着更像是要揍他们一顿。 另外一个女生也说:“嗯,平常玩笑的话没所谓,但现在狱寺君这样做实在不对。” “没有没有,就被轻轻推了一下而已……”生怕她真的去为我复仇,我赶紧说。 不过感觉这事大概会非常难说得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