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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吞童子·酒歌狂行(下)

(下)    千歌最后在林子间找到了变回狗身的酒吞童子,直到回到小木屋,她的一颗心还是平静不下来。    “小乖乖我跟你说,我刚刚碰到了一个妖怪……嗯嗯不对,是一个特别厉害的妖怪大人,他竟然对我使用了魅惑之术!”    窝在千歌怀里的酒吞童子身子一抖,魅惑之术,他没有啊,这天大的锅怎么就扣到他头上来了。    “刚刚……我在看到妖怪大人的脸的时候,我心跳得好快,这一定就是老人们所说的,妖怪的魅惑之术!”    酒吞童子:“……”    本大爷的盛世美颜根本就不需要那种东西。    自从那天起,酒吞童子这个名字和他的容貌就在千歌心里留下了一抹挥之不去的印象,那是因为……    这个妖怪大人似乎每隔几天就会出现在那个地方,独自一人坐在巨石上,眺望着远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千歌发现了这个妖怪大人似乎真的无意伤害她,她的胆量也就大了起来,毕竟对着小乖乖自言自语不一样,妖怪大人他……会回答她的话。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了,照常的生活,照常的遛狗,还有并不是照常的去探望妖怪大人。    还有一件事是千歌根本不知道的事情,那就是最近天气变冷,每天晚上待她熟睡之后,酒吞童子怕那床薄薄的被子根本起不了御寒的价值,便变回了人身,每晚都拥着千歌入睡。    然而时间一久,原本不知道的事情,多少也察觉出来不对劲了,千歌一开始只是觉得夜里很温暖,不像是以前睡着睡着就容易被冻醒。    最让千歌觉得不同的就是每天早上起来,总觉得能嗅到一股淡淡的酒味,只是刚开始她没有太在意,可是经过多几次去探望妖怪大人之后,她才惊觉这股味道和妖怪大人身上的味道如出一辙。    “呐,妖怪大人,你晚上有去我家里吗?”    酒吞童子面对如此直白的问题,哑口无言,“为什么这么问?”    “嗯……因为我好像感觉,最近每天晚上,妖怪大人都在我身边一样,让人很温暖,很安心的感觉。”    低头看着跪坐在自己身旁的女孩儿,酒吞童子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本来只是想着这么做她不会着凉生病,但没想到会被她给发觉。    “所以到底有没有嘛?”    “什么?”    “有没有去我家里啊?”    “……没有。”    “是吗?可是我感觉……”    “你的错觉。”    “哦,好吧。”    有时候酒吞童子还真的挺喜欢这段日子的,尽管没有多少酒喝,但是也不觉得无聊,只是回忆一下她那灿烂的笑容,就足够解酒瘾了。    然而一百日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酒吞童子的妖力也恢复得差不多了。    只是酒吞童子因为每天都跟千歌朝夕相处,早已经忘记了时间,待到茨木童子循着他的妖力来到小木屋时,看到堂堂鬼王正安安静静地趴在一个人类女人的大腿上,任由她给他梳理毛发的时候,茨木童子整个人都不好了。    “挚友,你……”    “你是谁?”千歌抬头看着站在屋外那个高大的身影,她一眼就瞅见男人深色的鬼爪以及与众不同的犄角。    “你是妖怪?”    “真是个无礼的女人!竟敢……”    茨木童子还没有说出什么关键词来,就被千歌怀里的狗狗给扑得后退了两步。    “挚……”    阻止茨木童子继续说下去的是小乖乖发出的一阵示威般的低吼声,茨木童子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却明白挚友酒吞童子此时是什么意思。    他二话不说抱起狗就夺门而出,千歌想要追上去,可是一出门就已经看不到任何人的身影了。    小乖乖被坏蛋妖怪掳走了!    千歌知道刚才那个妖怪来历肯定不一般,此时她脑海中只浮现出那位“妖怪大人”的身影,如果是妖怪大人的话一定……    当酒吞童子恢复真身后,跟茨木童子说明自己还要在此地耽搁一些时间,并且不准他们来打扰之后就准备回去找千歌。    茨木童子那个白痴,居然把他带到这么远,千歌该着急了,她会哭吗?    一天到晚都只知道呵呵笑,突然之间酒吞童子倒是有些想看到千歌哭的表情。    可是当酒吞童子来到小木屋外,看到已经处于熊熊烈火中的小木屋,他冲进火海却并没有发现千歌。    从那一天开始,大江山便有了一个传闻,鬼王酒吞童子在寻找一个叫“千歌”的人类女人。    ……    “小姐,我进来了。”侍女端正地跪坐在房间外,轻轻拉开门扉,将面前的餐盘端了进来,“小姐请用膳。”    千歌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才收回思绪,头也不回地应了一声,“放那儿吧。”    离她回到这个地方来多久了呢?    今年是第四年,她回到了这个所谓的“家”。    四年前的那一天,她为了去救小乖乖而准备去找妖怪大人,却不料遇到了妖怪袭击而受伤,仓皇逃走的途中遇到了正在途中修行的阴阳师。    阴阳师是京都的名门寮里的人士,在见到千歌那一眼就觉得她极其眼熟,仔细想了想,加上她身上的伤,这里继续往前就是京都了,于是便直接带着千歌回到了京都。    再之后的事情就是非常戏剧性地发生了,原来千歌是当朝一名臣子池田中纳言的女儿,因为幼时出门玩走丢了,现在的千歌尽管发育并不良好,但是模样却像极了她的母亲。    母亲去世很早,池田中纳言也一直觉得愧对她们母女俩,久而久之很多京都官邸人士都知道这件事。    回到这个家之后,千歌被照顾得很好,原本干煸的身材也都慢慢养苗条有型了。    只是她不再像山林间那般自由欢笑了。    “不知道这些年来,妖怪大人在做什么……会不会有一点点想起我的事情呢?”    庭院里面打扫的侍女每每听到千歌说这种话的时候,都忍不住窃窃私语,“你看,小姐又在说那些奇怪的话了。”    “你小声点,当心中纳言大人惩罚你,唉,也不知道这个小姐到底是不是真的?”    “什么意思?”    “你不知道啊,下面都传疯了,突然被从山里找回来,成天张口闭口‘妖怪大人’什么的,说不定其实她就是妖怪化身的。”    “不是吧!?”    “都说让你小声一点儿了。”    侍女们嘀嘀咕咕的话语,千歌自然没有听到,但是却能够感觉的到这里的人,笑容都很假,对她的好意更是假的。    就连她那个所谓的“父亲”,对她的愧疚更多于爱吧。    可是她现在真的不知道除了这里还能去哪里?据那个救她回来单位阴阳师所说,她所在的那座小山里面最近妖怪猖獗,山下的村民也都迁村了,她的那个小木屋也不知道被谁烧光了。    越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她就越想念每天跟小乖乖一起游乐山水间,时常去跟妖怪大人聊天的日子。    “真咲小姐,中纳言大人找你。”侍女跪在屋外说道。    听了整整四年这个名字,她还是不习惯,她才不叫什么真咲,她叫千歌。    “嗯,现在就去。”    池田中纳言找上千歌原来是给她看上了一桩好婚事,并且已经为她做主,近日就要将她嫁过去。    千歌自然是不愿意的,可是当她回到这个家的时候就已经想到过会有这一天,但当这一天真的到来,她才知道自己心中到底有多么得抵制,更有多么得……思念妖怪大人。    如果说一开始她并不明白这到底是一种什么感情,那么在这一刻她懂了。    千歌试图逃跑,却始终逃不出这铜墙铁壁的别院,于是她假装顺从,以便创造逃跑的机会,便应下了这一门婚事,池田中纳言一时高兴便允许她带着几个侍女和护卫出门亲自置办嫁妆与婚服。    就仅仅只是暴露在京都街头的这几天,便让身处大江山的酒吞童子得到了准确的信息。    有小妖来报,最近在京都街上看到了一个人类女子,与酒吞童子给的画像上的女人一模一样,跟踪调查之后,才知道她是池田中纳言的女儿。    酒吞童子才不管池田中纳言是什么人,他此时只想确定这个女人到底是不是他的千歌,如果是,不论发生什么都要把她抢过来。    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酒吞童子就亲临京都,幻化成人类模样混迹在府邸的护卫当中,准确潜进了后院的小姐闺房。    千歌走了一下午,果然还是不习惯这种鞋子,一双脚现在好酸。    她回到屋子里第一件事就是低头脱鞋子,侍女们站在屋外,“你们也累了一下午了,回去休息吧,我要睡会儿。”    “是的,小姐。”    “唉……”千歌小声地叹了一口气,浑身都放松下来了,刚朝榻榻米的方向走了两步,就被墙角阴影处突然冲出来的男人给吓得惊呼了一声。    “啊!呃……妖怪大人?”    “小姐出了什么事吗?”    “没有任何事,你们下去吧。”    待侍女们离开后,千歌才看向这个高大的男人,男人没有说什么,只是伸出手臂将千歌揽入怀里,下巴轻轻枕在她的发顶。    是熟悉的味道,确实是千歌不错。    被酒吞童子拥入怀里的千歌也是觉得无比熟悉,时隔几年的酒香味依旧是这么醉人,令人迷恋。    “终于找到你了。”    “妖怪大人真的一直都在找我吗?”千歌心中一阵小激动。    “当然,你对本大爷做了那么多过分的事情,难道还想一走了之?”    “过分的事?我什么时候做过?”    酒吞童子真的很不想承认他就是当年那只“小乖乖”,“啊没什么!反正无论你是接受也好,反抗也罢,本大爷都会带你走。”    “带我……走?”千歌怔了一下,随即就露出欣喜的笑容,“好啊!”    酒吞童子瞬间便感觉被这个笑容给治愈了,仿若沐浴春风之中,她的目光正如同一道温暖的阳光缓缓洒在他的身上,让他动弹不得,却是因为无比享受这道阳光的洗礼。    最后,酒吞童子趁着众人都没有发现,带走了千歌,来到了他所居住的大江山。    两个人之间那些一直道不明的暧昧,在此刻都不言而喻,他来带她离开,她愿意跟他离开,去往天涯海角,因为这里并不是千歌的“家”,她的家只有一个,那就是当年那个小木屋,那就是……能跟妖怪大人在一起的任何地方。    “妖怪大人,其实……你就是小乖乖吧?”    “呃!”    “呵呵,果然是这样,我也真是笨,直到现在才猜出来,其实一直以来,明明都有很多露馅的地方,可是我却不愿意去细想。”    “比如呢?”    “比如,小乖乖和妖怪大人从来都没有同时出现过。”    “呵。”酒吞童子也不否认,只是抬手撩了两下千歌的耳发,“四年前本大爷就发过誓。”    “嗯?”    “等我彻底恢复之后,就跟你坦白一切,然后不论你同不同意,都会夺走你的一切。”    “夺走?”    “啊,就像是现在这样,夺走。”酒吞童子长臂收紧,就将千歌牢牢禁锢在胸膛处,“连人带心一起,夺走。”    千歌这一次终于脸红起来了。    原本以为他们的美好日子会这样持续下去,可千歌不是别人,她是当朝池田中纳言的女儿,千歌消失后,池田找到了阴阳师占卜,得知是大江山的鬼王酒吞童子抓走了她。    于是,池田便向上面提出了救回女儿并且铲除酒吞童子的请求,过了一段时间天皇总算做出了回应。    派遣出以源赖光为首的讨伐队,前往大江山进行酒吞童子的退治行动。    ……    那一场大江山退治的行动让源赖光一行人名声大噪,据说他们用酒水让大江山的恶鬼们喝醉了,然后趁此机会一举拿下了鬼王酒吞童子的头颅。    人们还听说,这个鬼王的本体十分吓人,有着庞大的身躯,浑身通红,狰狞的鬼面,头上还有角,一头长长的红色的毛发令人看了只毛骨悚然。    然而这么凶残可怕的鬼王,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被源赖光他们给杀掉了,一时间这个消息传遍了整个都城。    在人间大家欢庆大江山鬼王被消灭一事的同时,妖界之中的说法更是众所纷纭。    有一说,曾经的大江山鬼王酒吞童子并没有死于那场战役之中,而是带着心爱的女人退隐山林了。    也有一说,酒吞童子是同那个女人一起殉情在那场战役之中了。    更有说法是,那个女人无非是一个幌子,实际上酒吞童子早已经跟他的副将茨木童子一起私奔,远走高飞了。    然而事实到底是怎么样的呢?除了当事人,谁也不知道。    很多人更倾向于后两者的说法,毕竟第一个结局真的很悲哀。    殉情亦或者跟茨木童子的不伦之恋一切都好过于,人妖厮守终身的结局来得更好。    表面上看着两个人能够安静地度过这一生,可人妖殊途,人类的寿命又是有限的,不过拜百年就会凋亡,妖却数百年甚至上千年都会依旧存活下去,他会带着对那个人的思念继续活着,因为他平安活着,便是她所期望的。    只要他还活着,只要他还思念着她,她就会永远活在他的心里。    ……    还是那一处屹立于山顶不倒的巨石,上面坐着两个人影,女子靠在男人的怀里,轻轻地哼着不知名的曲子。    “你听说过酒歌狂行的说法没?”男人忽然说道。    “就是一边喝酒一边唱歌一边走路?”    “差不多就是那个意思吧。”    “然后呢?”    “就是对这句话深有感触罢了。”    “什么感触?”    “有酒无歌,岂能狂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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