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令嘉喜道:“好好好,你快去请阿措!”
李嬷嬷依言去了,一时回来,带着个身量瘦削的绿衣美人,正是施阿措,施阿措一见她便笑道:“好快的手脚,这就打扮完了!”
沈令嘉如今大安了,因气血渐足,脸上也红了些,便仍是穿一身红衣,罩着件薄薄的白地红花披风,也笑道:“好容易给我解了笼头,可不得出门外跑几圈儿去么?”
二人便携手出了宝妆台,拾级数十步而下,一人摘了朵宝妆成簪在鬓上,洋洋得意乘车往山中鹳鹭湖去了。
清凉山冷泉行宫听起来像是建在清凉山上的,其实并不是。本朝开国太祖曾在大同游学,对此地甚有好感,因此选择了阴山余脉中有清泉的一处,改名做清凉山,建起了冷泉行宫,这一眼清泉也因此被改名做清凉泉。又因为皇家在此建造行宫,清凉泉水流日小,工部的人就干脆将泉眼开凿大了,造成了一脉溪水,流淌至山下,与其他水脉汇成了一片山中湖泊。大约此地真是钟灵毓秀,竟引来无数水鸟起居于此处,春则至,秋则回,皇家众人年年来此消暑都能看见无数白鹭黑鹳起落,因此索性管这个湖泊叫“鹳鹭湖”,它的本名“清凉湖”反倒没人叫了。
施阿措与沈令嘉同乘了马车往山下飞驰而去,施阿措便低声问道:“你的身子究竟好没好呢?就这么大剌剌地出来玩,李嬷嬷也不拦着你,别又受了风,那可就坏了事了。”
沈令嘉笑道:“放心,放心!我自己的身子我知道,但有一丝不好处,我敢出来玩么?”
施阿措方放了心,又道:“皇爷说要在六月二十五回去。”
沈令嘉问道:“议定了?”
施阿措道:“昨儿晚上皇爷来我这儿说的,只是因孟娘娘的身子骨越来越差,章院使说熬不过今冬去了,皇爷就说咱们早些出发,路上多拖几天要不然按着往年的例,该是七月初里再说回去的。”
沈令嘉疑惑道:“孟娘娘也是养尊处优这些年的,怎么四月里章院使还说过孟娘娘还有几年的寿数,如今就改了口说熬不过今冬去了?他还是国手呢,就这样反复无常!”
施阿措道:“我看是因为另一件事你知不知道,柔吉长公主的长子、大理王世子要议亲了?”
沈令嘉惊道:“王世子如今不过十三四岁吧,怎么就要议亲了?”
施阿措不以为意道:“皇爷还不是十一岁的时候就被先帝定下了臧娘娘?横竖是议亲又不是成亲,了不起多拖几年罢了。”
沈令嘉叹气道:“看来孟娘娘这是心事都了了,没有牵挂才要走的。”
施阿措道:“皇爷没有说王世子要定谁家的姑娘,不过他的意思似乎是要他们早些定了的好,可以给孟娘娘冲冲喜。”
沈令嘉嗤笑道:“冲喜?只怕越早定亲孟娘娘的身子越早完事呢。”
施阿措叹气道:“我也不敢和皇爷实话实说这个事,只得今儿早上去找了一回臧娘娘,这才知道皇爷要给大理王世子从宗室之中择妇。你说宗室之中有权又有钱还有教养的有几家呢?我怕大理王世子妃长久定不下来呢。”
沈令嘉道:“宗室之中有权的非常少,皇室要防着宗室么而没有权也就基本上是没有钱了通常情况下来说,无权无钱的宗室,要想好好教养儿女也不容易,起码教养到柔吉长公主能够入眼的程度是很难了。唯一的好处就是宗室女知根知底,到时候大理王世子可以与国朝又多一代联系了,只是大理王一贯想要子女都说些名门之后,最好是才德双全的,他看得上普普通通的宗室女么?”
施阿措也无言以对。
一时到了鹳鹭湖边,二人下得车来,只见触目所及皆是苍翠欲滴的绿色,又有黑白水鸟翩然飞舞,湖上影影绰绰有两只小小的画舫,岸边系着数座游船。
沈令嘉便令百合去那边招呼一声,过了一时一个青衣红裙的侍女过来拜道:“沈贵人安,施才人安,画舫诸物皆已齐备,请二位小主移步。”
沈令嘉与施阿措携手上了船,果然船内雕金嵌玉不可胜数,又有织锦帷幔四处飘摇,檐上四角系着风铃,船内有一只小小的桌儿,四个小小的绣墩儿,一条小小的贵妃榻,皆设着干净华美的锦袱。榻上又有被褥,桌上亦有酒水果品。
施阿措转看一周,对沈令嘉道:“这样也说得过去了。”
沈令嘉便命百合赐了管游船的侍女,又赐了管给她们划船的内监们:“我们在湖上远远地逛一圈儿再回来。”
那内监头子好几年不见外人了,忽然今年见着一群主子们来消暑,进账倒比往年都多,赶紧殷勤道:“奴婢们的手艺是最好的,一定给您划得又快又稳。”
众人便上了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