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令嘉不敢踩着董德妃劝郗法宽心,谁知道过几天董德妃会不会借着皇二子复起呢?便劝道:“皇爷千万勿以他人之过伤心,这不成了别人犯错却惩罚自己了么?况且小爷与温恭、淑恭两位公主都是懂事的好孩子,自然是知道您的苦心的便是浔阳王,才三岁,自然依恋父母些,待大几岁时自然也能明白皇爷为他做的打算。凡天下事,只要做了,就一定能叫人知道,您为皇子、公主们费的心思,皇子、公主们都明白的。”
郗法笑了笑,并不答话。
这时点心已经送到了,两个小太监抬着一桌精精致致的小点走进屋来,将小桌安在郗法面前,侍膳太监要赶上来伺候,却被沈令嘉挥退了。
沈令嘉笑道:“妾心里难受时总爱吃些东西,虽然是个粗糙的法子,胜在管用,皇爷不如且试试?皇爷休丧气,妾今晚服侍皇爷一回,保教皇爷满意。”便捧起一只松木小屉,打开来飘出一股鲜香,是三个小肉馒头。沈令嘉自将银筷挟了一只吞了,一时无事,方又取一双金筷挟一只奉与郗法:“请皇爷尝尝,这是虾仁、口蘑、猪肉三鲜馅的小肉馒头,因皮薄,在外头尚能清清楚楚地看见里头的馅儿呢。”
郗法吞了,笑道:“难道还有端上来了还不知道里头是什么馅的馒头不成?”
沈令嘉正色道:“这是自然,民人哪里有那些个本钱与好手艺?民间的馒头为了省钱,皮厚馅少,如何看得见里头的馅儿?”
郗法改容谢道:“是朕何不食肉糜了,为了百姓,当食之。”又道:“再来一个,沾些醋。”沈令嘉忍笑依言挟了,郗法吃了,道:“果然香甜。”
沈令嘉换筷子,挟一个金黄小饼自吃了,又换筷子挟一个与郗法,道:“这是五香的千层小烧饼,使油煎得脆脆的,因加了盐,白嘴吃也使得。”
郗法咬了一口,果然香酥可口,便又将剩下的一口吃了,笑道:“怎么都是咸点心?也上些甜的来。”
沈令嘉便舀了一碗底的桂花藕粉自尝了,看无事时方又与郗法盛了一碗:“吃得咸了一时急吃些甜的怕不合口儿,还是先用点汤水清清口罢,这藕粉怕是拿新鲜打的粉藕泥煮的,和平日里吃的晒干再冲的藕粉并不一样,皇爷尝尝,好香桂花味儿呢。”
郗法就着沈令嘉的手喝了半碗,方长长地出了口气:“这东西倒很好,平心静气,是谁做的?赏他,以后晚上用茶点时都上一份来。”门外早有机灵的小太监飞也似报喜去了。
沈令嘉才试过了酥油泡螺儿,颤巍巍舀起一个来与郗法喂进嘴里去:“真正好香的奶油!妾头一回吃这样浓的酥油!”
郗法合着眼,伤心神色已全然不见了,微微合着眼品味了一会儿,方怡然笑道:“像是水牛奶也不是什么难得东西,只是你份例里没有罢了,”他促狭地看了沈令嘉一眼:“朕便将这一盘子全赏了你,何如?”
沈令嘉哭笑不得道:“皇爷又来作弄臣妾,这一盘子拢共不过四个,还剩俩手指头肚儿大的小玩意儿,够干什么的!”
郗法哈哈大笑,道:“罢也,便赏你一斤又如何,贪嘴的小东西!”
这话说得狎昵,沈令嘉的脸一下子就红了,郗法招招手将她困在怀里,笑道:“爱妃服侍了朕一晚上,如今也该换朕来服侍爱妃了……”
沈令嘉心领神会,笑道:“公公说得有理,我明白的。”转头就使钱往御膳房做了一桌好菜,在低位嫔妃中广发请帖,请大家来品尝酥油。
七月初十涵香殿大宴宾客,虽说是大宴,其实来的也不过就是六、七、八、九品的低位嫔妃罢了,高位们自恃身份,没有愿意来的,可是也有不少贺礼送到。
施阿措自然是最先到的,她笑意盈盈地摇着一柄菱花小扇,扇面上蝴蝶飞舞如生:“我的好阿姊,你如今可出了大名了!”
沈令嘉笑道:“别人打趣我也罢了,你也来这一套,敢是来臊我的不成?”
施阿措笑道:“我说的可都是实话,董娘娘冒犯了皇爷,连主子娘娘都不敢上前哄回来,只能使温恭公主去劝慰,你倒好手段,不过一夜罢了,竟能使皇爷开颜,”她忽然凑近了些,眼睛直往沈令嘉身下看:“这一夜,可是辛苦你了。”
沈令嘉大窘道:“眼珠子往哪看呢?给我收回来!少在那里胡吣!”
施阿措笑得花枝乱战:“哎呦呦,连臧娘娘都说你是难得懂事的好孩子了,还说你辛苦,要给你应有的奖赏。现下合宫妃嫔都知道你不知道下了多么大力气令皇爷回心转意,人人称羡,你竟还不知道你如今在宫内多有名气?”
沈令嘉正色道:“我们宫里又没有个高位嫔妃做主,通不过几个八品九品的在这里住着,哪里有那样灵通的消息?阿措,臧娘娘真是这么说的?”
施阿措也正经起来:“这个自然,我私心想着,恐怕主子娘娘是爱重你会说话,有急智,要提一提你的份位了。”
沈令嘉心中亦如此想,只是不敢十分肯定:“哪里就承望有那样大造化了呢?若放在平时,赏赐些金帛,就是不敢想的大恩典了。认真论起来,替皇爷分忧原本是妃嫔们的分内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