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亦有自己的路要走。
太阳没有完全沉入西山,冯葭在宵禁之前进了石城,刚走到临时住所,还没进大门便看到知府安排照顾她的高大娘站在门口昂首期盼,见到冯葭便欢天喜地的迎了上来:“恭喜谢小姐!贺喜谢小姐!”
冯葭被她满面堆笑的脸孔弄的有些糊涂:“高大娘,不知道我何喜之有?”
“丞相府来人啦!说是来接小姐回京的!乃是大喜啊!”
“丞相府?”冯葭有些意外,京城离石城千里有余,纵然是快马加鞭也得大半月才能到,不过短短几日,丞相府的人马就到了?
冯葭新心中还有些疑虑,但还是跟着高大娘进了园子,辅一进门,便见十几个小厮服装的男人威严的一字排开,他们眼神坚定,整齐划一,冯葭从他们身边经过时注意到他们每个人的虎口处都生着厚茧,应该是常年习武的练家子。
不是寻常小厮,倒像是训练有素的府兵。
“这就是你那庶妹?”
冯葭听到一声极低的男音,音色介于少年与成年人之间,语气带着几分傲慢,他将冯葭从头到脚打量了几番,最后哼了一声:“当真是穷乡僻壤里养出来的,我说洵玉,她可比你那大房两个妹妹差远了,即便是四房五房的那几个怕是也比不上。”
如此口无遮拦之人,冯葭皱眉抬头。
少年一身白袍熨烫的没有丝毫褶皱,看上去不过十六七岁的模样,长发紧紧束起,一双剑眉很有特色。
真是巧了,这男子她恰巧认识,不仅认识,说起来甚至有些渊源。
沈靖,车骑将军沈同胥嫡子。
冯葭想起前世,那时她因为屡破京城奇案被圣上钦点为徽城县主,经常随父亲出入大理寺,年仅十岁的沈靖便日日翻墙过去,小粉团子一样的少年追着她后头“姐姐,姐姐”的叫个不停,非要缠着她教他破案。
没想到她死了三年,这三年间沈靖倒是大变模样,从当初那个热血赤忱,会同她说“天生万物,以养人民”“天下为公,是为大同”的可爱粉团子,变成了现在这个以貌取人,强调嫡庶有别,口无遮拦的讨厌鬼。
“你这样瞧着我做什么?!说你是个小丑八怪,还不高兴了?”
沈靖剑眉倒竖,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大胆的女子,竟然敢如此平视着他!难道不懂男女大妨?
而令沈靖更加意外的是,他竟然感觉到这女子看他的眼神里夹杂着些许失望、甚至带着隐隐的嫌弃,虽然那丝神色转瞬即逝,但还是被他捕捉到了。
他这么玉树临风,风流倜傥的长相,她还嫌弃上了?
“不敢。”冯葭低下头,脸上立刻露出恭顺的神色。
“沈靖,谁让你这么说话的!你吓到我九妹了!”
这时候,一位穿着一身冰绿色的上好丝绸,两只袖子上绣着雅致的兰花纹路服饰的男子主动走了上来,男子已经及冠,腰系玉带,手持象牙的折扇,有棱有角的脸俊美异常,对着冯葭一脸的关切。
“那人是车骑将军府的嫡子沈靖,“男子站在冯葭跟前刚想要伸手,又似想到什么一般把手放下了,站在原地有些手足无措:“九妹妹,我,我则是你二哥,谢皓轩。”
谢皓轩,谢府嫡次子。
前世,冯葭并未见过这位小叔子,只因为这位小叔子的生母是谢丞相的糟糠之妻。谢皓轩的母亲与谢丞相成亲时对方还只是一个小小的五品侍郎,后来受圣上赏识节节高升,平步青云,然而这位谢夫人却是个福薄之人,早早离世,只留下谢皓轩一个孤苦无依,而现在的谢夫人是谢丞相后来抬的平妻,也就是谢丞相当时最得宠的小妾。
所以丞相府中有两个嫡子,只不过不是一母同胞。
也正因如此,这位谢二少爷与谢府其他人的关系并不亲密,六岁便跟随自己的外祖去往边塞潼关,守御匈奴。
前世,这人还得叫她一声嫂嫂,而如今身份扭转,她成了谢府庶女谢兰昭,自己反倒要管他一声兄长,当着是造化弄人。
“二哥。”冯葭福了福身。
“九妹无须多礼!”大抵都是年幼时被寄养在外,又都是母亲早亡,有着相同经历的谢皓轩对这个庶妹有着天然的亲近感,又怕她介意方才沈靖的话,于是又进一步解释道:“九妹,你不要听那竖子胡言乱语,你不丑,一点都不丑,你这个肤色才是最健康的,比那京中那些个油头粉面,脸上敷粉敷的惨白的姑娘可好看多了!”
冯葭:“......”
冯葭很想告诉谢皓轩,他当真是不太会安慰人。
好吧,她承认她现在的肤色是比京中的贵女们黑了那么一点点,粗糙了那么一点点。大概是因为之前这副身体的主人,也就是真正的谢兰昭,她这十三年过了并不好。
王家是猎户出身,并不贫苦,但对兰昭不仅缺衣短食,常常受鞭打,而且经常被要求经常下地劳作,所以十三岁的兰昭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不仅身材比平常人矮小些,还体弱多病。
这些年兰昭的遭遇,有几分是这王家真的狠心苛待,又有几分是受那谢夫人指使呢?
冯葭在心中暗暗起誓,就快了,她入谢府的时机就快到了。
介时,她会将他们欠她的都讨回来,包括兰昭的那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