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分裂……尤亦最开始听见这四个字的时候不仅不慌张甚至还有一丝想笑。　　　　“所以这就是你们的最终结论？确定我患有精神分裂，认定我之前说的都是假话，然后，说不定其实我就是凶手？”尤亦坐在轮椅上，由于角度的原因让她说话的时候不得不微抬起头，说实话尤亦非常讨厌这种感觉，平白矮了一截估计谁都不会太自在。　　　　现在的情况是这样的，病房里，她坐在轮椅上，江谌玺和重案组的其他人站在她对面，现在灯光并不明亮，但尤亦就是能非常明显的看见每个人的表情和每个人的心理活动。　　　　每个人脸上，都是一副带这些不可思议的，不信任、戒备的眼神。　　　　尤亦眨眨眼睛，甩了甩手，“我能问你们一个问题吗？”　　　　陈沉和李旭面面相觑，最终还是陈沉开了口，“为，为什么？”　　　　他问完就觉得自己像个傻子一样。尤亦伸出右手，手臂上是斑斑驳驳的伤口，虽然有的已经结痂，但才过了几天，没这么快就愈合，“你们就真的没考虑过这个问题？我是右利手，但是这些伤口也都在右手，我在自残的话我为什么要换个手自残？”　　　　陈沉一下愣住了。　　　　是啊，为什么从来没考虑过这个问题？想到这里，陈沉有些激动了，“所以你的意思是？有人在伤害你？那你怎么不说！”　　　　尤亦：“……”　　　　能不能换个聪明点的来……　　　　“算了不说了。”尤亦摇了摇头，“等你们有了再确切的证据再来找我吧。”她叹了口气，操纵轮椅转了个身，往窗户那边走了，重案组四个人就站在门口看着她的背影。　　　　她没说自己不配合，只说有了证据再来找她，陈沉被她这随意又轻蔑的语气弄得非常火大，脑子一热几乎想冲上去，她一定有问题！妈的之前都是被她的表象迷惑了，以为她是个善良正直的人，还很聪明，不得不说他之前是非常欣赏她的，可是到现在，她什么都不肯说！说不定还是个精神病！　　　　十七条人命可就系在她手里呢，她怎么办到的跟没事人差不多？也对，她患有精神分裂。　　　　“证据？证据在这里。”江谌玺握着手机，冷冷道。　　　　尤亦背对着他侧过头，只露出一个被墨蓝色光线雕刻的侧脸，明明灭灭的灯火里看不清神情，只通过映在墙上的影子看到她的睫毛微微颤抖。　　　　“刚才局里打电话过来，证实在案发现场只有尤亦一个人的指纹，包括刀具和尸体。”也就是说，按照现场证据来看，证明现场只有尤亦一个人。　　　　精神病、杀了人却不自知、装作受害者的样子来警.局获取同情。　　　　这就是尤亦。　　　　……　　　　“尤亦，请你现在跟我们走一趟。”陈沉掏出了腰上别着的手铐，不知为何明明是江谌玺才是组长，可每次面对尤亦的问题时总是出乎意料的沉默，就像现在明明应该是他做的事，他却站在一旁沉默，虽然脸色冷得一如既往，但是陈沉就是能感受到，他并不太开心。　　　　尤亦这时候转了过来，依旧没说话，她一半身体陷在黑暗的阴影里，只能看见一只眼睛，然后那只眼睛眨了眨，她慢慢道：“能不能给我两分钟？我需要去一下卫生间。”　　　　在场没人动。　　　　于是她退了一步，“你们看我现在这个样子我也跑不掉，你们可以派白小梅跟着我，医院卫生间空间很大，你可以在门口等我。”　　　　这个要求不算过分，白小梅想了想，点头同意了。　　　　反正她这个样子确实跑不掉。　　　　……　　　　尤亦和白小梅去卫生间了，病房里三个男人大眼瞪小眼，接着没多久江谌玺的电话就又响了——是局里同事打来的电话，一接起来同事咆哮的音量简直要冲破话筒，“江队！你们赶紧过来！这边发现一具尸体！好像是碎尸案的受害者！还有！这里是一起连环车祸，现场死者数量特别多！快点！”　　　　江谌玺拧了拧眉，“可是……”　　　　“别可是了！快点过来，这是上面局长的命令！”这位同事是个急性子，动不动就咆哮怒吼式。江谌玺无奈，挂了电话对李旭和陈沉说：“不然你们两个先……”　　　　他话还没说完，已经被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卫生间出来了的白小梅打断了，她个子不高站在那里脸色却是从未有过严肃，她正色道：“你们都去，她这里交给我，我马上把她带回警局。”　　　　江谌玺第一反应是不同意，“不需要，你们三个去就行了，我留在这里。”　　　　白小梅握了握拳，“队长是不相信我？”她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带着愤懑，脸涨得通红，倒是看得人一怔。　　　　随即尤亦走了出来，她面色平和，眼睛亮晶晶的一点看不见即将被抓的沮丧或是难过，她主动说：“你们去吧，我不会逃跑的。”　　　　“可是……”江谌玺欲言又止，还没等他真的说什么又被尤亦打断了，她非常认真地看着江谌玺，一字一句的说：“我知道。”　　　　最终协商了一分钟之后，只留下白小梅和尤亦在病房里。　　　　“你快一点，我现在联系车……哎呀怎么下雨了？”白小梅正在外套里找着手机。　　　　尤亦坐在轮椅上，两只手交叠放着，一直沉默着，也不说话，面无表情看着门口。　　　　白小梅在外套里找了半天没找到手机，已经开始思索是不是落在哪里忘记拿走了。　　　　“梆—梆”有人敲门。白小梅这时候警觉不已，“谁？”右手已经摸到后腰的手铐上了，该死！没带配枪！　　　　“换……换药了……”门外小护士瓮声瓮气的生硬听着有些怯懦。　　　　白小梅心下一松，暗笑自己草木皆兵，走过去开了门，门外果然站着一个穿着护士服戴着口罩的人。　　　　这护士先不进来，只是笑了笑说；“这位病人总是在伤自己的手，本来是不用再换药了的，可她一直这样我们也没办法，打扰了不好意思。”　　　　一直在伤自己手？白小梅猛然回想起十分钟前尤亦刚给他们看过自己右手的伤口，虽然伤口看着是有些恐怖，但作为警察还不至于新伤旧伤都分不清，还有很多确实已经结痂了，看着也不像是经常把伤口划破的样子啊……　　　　白小梅这样想着，总觉得有些狐疑，正欲再问几句时，刚才还笑眯眯的护士已经动作飞快地把她往门里一推，白小梅本身个子不高，护士个子比她高一些，也不知道一个看起来体型苗条的人哪那么大力气，一时不察就失去重心被推进门里，还险些摔到地上！　　　　如果以白小梅的视觉来看的话，就是头晕脑胀的同时一块带有刺鼻气味的白色方巾一下罩在她脸上，拿着方巾的那只手很白很细，但是力气大得出奇，不多时，意识陷入黑暗。　　　　如果以尤亦的视觉来看的话，白小梅的背影一下子脱力，跌到了地上，一个戴着白色口罩穿着护士服的人笑眯眯看着她。　　　　“好久不见。”那人颇有些喜气洋洋的招了招手。　　　　尤亦撇撇嘴，“其实我并不是很想见。”　　　　“你知道我是谁了？”那人摘了口罩挂在耳朵边，双手背在身后仿佛巡视领地一样的原地转了几个圈。　　　　尤亦点点头，“你是李香梅，或者说，A。”　　　　听到这个答案她并不显得惊讶，“那……鉴于你是我第一个目标并且坚持到现在还没被我杀死来看，我允许你自己选择死法。”她晃晃悠悠坐到了床上。　　　　尤亦这时候也笑了，“你又不会让我选。”　　　　“啧，知道了就没什么意思，你确定不意思意思反抗一下？”她转着眼珠，还微噘着嘴，好像尤亦摇个头她马上就要摇着她手臂撒娇了一样。　　　　但，反抗也不会有什么用，她心里想。然后马上变得愉悦了起来，一想到尤亦会很快倒在这个轮椅上，她或许还睁着眼睛，可她的心脏其实已经停跳了，等江谌玺来到这个病房的时候看见的第一眼就是尤亦睁着的眼睛，漂亮却毫无生气，说起来她最喜欢的就是尤亦的眼睛，多么好看啊，多么想挖下来啊！她杀了那么多人，可就是完全没有人有她的眼睛十分之一的漂亮，不，不止是眼睛，她的整张脸，在她眼里就是世上最完美的艺术品，找不到一点瑕疵，所以她需要她的整个脸皮，她会把它完整的剥下来，安在世上最美的身体上。　　　　一想到这个她就觉得浑身都激动的开始发烫了！　　　　激动到两眼都微微发红，她甚至想在这个时候跳个舞！就跳给她看，尤亦啊！那是尤亦啊！她从小到大的虚幻泡影，是前进路上永远看不到的人，她嫉妒她，嫉妒地发了狂，她活在泥里，看着月亮，一直看一直看，最终有一天她从泥里跳了出来，杀死了月亮，并且把月亮拖进了泥里！　　　　“快点吧……”她喉咙发紧，声音带着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颤抖，“我允许你最后说一句话，你可以问我一个问题。”天呐她感觉自己都要站不稳了！马上！她就要获得这世上最好的月亮，把月亮拽进泥里！　　　　尤亦沉默了一会儿，问她说：“人都是你杀的吗？那十七个人。”　　　　她夸张的做着表情，“当然不是，我需要一个废物！一个能帮我杀人的废物，可我后来不需要那个废物了，就把他踹开了咯，我想让你做我的新助手，可是你不愿意，那我就只能杀了你了。”　　　　尤亦点了点头。　　　　“那我开始了咯。”她轻快地笑了笑，一个箭步冲上来，举着刀子，另一只手飞快掐住了尤亦的脖子！　　　　尤亦只是眨了眨眼睛，然后闭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