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亦在晚自习的时候见到了谷蕊,碍于谢玉来考虑,她先和老师打好了招呼,把谢玉支开了。 谷蕊坐那里就缩着脖子,眼神很飘,尤亦想要尽量用温和一些的语气去和她对话,先问了几个不痛不痒的问题,但得出的每个答案却让她有种熟悉感,她和谢玉在某些地方还是非常像的,就比如这次的问话和回答,虽然问题不一样,但回答模式基本上是一样的,尤亦总有种她们两个提前背好了答案的错觉。 突然,尤亦换了个问题,“能和我说说你父亲吗?” “我父亲?”谷蕊的脸色肉眼可见的一僵,尤亦注意到她换了个坐姿,在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她眼睛往门口看了一眼,两只手抓在了一起,两只脚本来是踩到凳子底下的横杠上的,马上就放下来了,脚尖朝门。 这是一个非常典型非常明显的具有逃避和恐惧特征的动作,首先说她的眼睛往门口看,这个动作透露除出了两个讯息——一个是她她有些害怕,希望信任的话可以出现在门口;另一个是她在害怕,想要逃离这个地方,脚尖的动作同理,人在下意识的动作往往骗不了人,就比如撒谎的时候点头之前会有个飞快的摇头动作,而那个摇头才是自己心里最真实的答案。 再是两只手抓紧,人在听到一个非常令自己害怕或者逃避的消息时心脏会紧缩,全身的血液会供应心脏,因此手脚会冰凉,所以才会下意识的抓紧双手,这里也有自我保护的意思。 谷蕊的父亲一定不只是坐了牢而已,他一定在某种程度上伤害了谷蕊。甚至说的再直接一点,谷蕊和谢玉的恋爱关系也未免没有这一层的原因在,尤亦和谢玉接触的时间不长,但非常明显谢玉是个和其他娇小的、需要被保护的女孩子不一样,虽然从外表上看不出来,她没有剪很短的头发,没有穿的很酷,但就谷蕊的角度来看,谢玉会帮她报复欺负她的人,会给她出头,同时她还是一个只会在自己面前露出柔软一面的人,从这点看的话,简直就是一个完美的情人。 换个角度来看,谢玉是不是更像一个父亲的角色?她们两个的关系实际上是互补性质的,谢玉需要也享受有一个人可以被她保护被她依赖这样才能满足她的一些心理诉求,比如她脾气非常暴躁,她总是像一个刺猬一样把自己包裹起来,不让任何人接近她,在家庭中她的成长环境也并不好,父亲这个角色几乎没有,不仅没有还是一个反面教材,那么在这个年纪的孩子,她会不会想到说我想要成为一个能够弥补这个缺憾的人呢?我可以变得英勇、我也不需要谁的保护,不仅这样,我还能保护别人…… 谷蕊就是一个需要被保护的人,她们两个完美的解决了对方的生理诉求,但相似的是她们在成长过程中“父亲”这个角色带来的负面影响,尤亦已经知道谢玉是因为从她生下来开始谢辉的家庭地位就低的可怜,不仅如此他软弱没担当还出轨,她会讨厌谢辉也不足为奇,那谷蕊又是因为什么? 尤亦无心去揭另一个女孩的伤疤,但她需要知道,谷蕊的事情看起来和陈慧娜的死没什么关系,但尤亦直觉认为在陈慧娜死亡这件事上谢玉是脱不开干系的——这样说可能会有点残忍,母亲死了,最值得被怀疑的人居然是读高一的女儿。 谢玉身上藏着秘密,她不肯说就谁也撬不开,尤亦只能先从谷蕊下手,早在半个多小时前她就发了信息给了白小梅,请她调查一下谷蕊父亲的案子,她要从谷蕊身上下手。 “我爸爸……没什么可说的。”谷蕊撇过脸去,尤亦却发现她两只手都紧张的抠着椅子,抓的非常紧,连骨节都有些泛白。 尤亦看到她逞强的样子突然有些心疼,但该问的还是得问。 “他……”尤亦换了个措辞,实际上她当时并不知道谷蕊的父亲具体是犯了什么罪,却没想到半误打误撞让她说出了真正的答案。 “为什么你们总是要来问我?那明明不是我的错,我一直在逃避这件事,每转到一个学校我就以为我能把那些事情甩掉,但今天你的出现却告诉我我甩不掉的,我一辈子都甩不掉了,这就是一个阴影,他给我造成的伤害我一辈子都不会忘,但我现在不一样了,有人在保护我了,我不会再害怕了。”沉默半晌,谷蕊突然冒了这样一番话出来。 “……” “是,谢玉吗?”尤亦手机轻响,她打开手机,是白小梅发过来的一张图片和一段视频,视频当着谷蕊的面不方便打开,她打开了那份文件,上面记载了谷蕊父亲谷平坐.牢的原因。 一行硕大的黑色字体“强.奸罪、猥.亵幼.女罪、诈.骗罪”映入她的眼帘。 “犯罪嫌疑人谷平承认其犯罪事实,并且详细阐述了犯罪经过,据悉,受害者谷蕊从十二岁开始到十四岁,在长达两年时间内被猥.亵、强.暴,其中犯罪行为超过四十次以上。” 尤亦放下手机,手机后面是谷蕊那张稚嫩却莫名坚毅的脸。 尤亦注意到她的姿势已经变成了两手环绕在胸前,一个典型的防卫姿势。 “不…不是…”尤亦眼神一点点变得柔和,“和他没关系,我只是想知道,在前天,也就是十月二十八日晚,你在哪里。” “啊?”谷蕊对她突然变了的问题有些疑惑,但还是努力想了想,“那天是星期天,白天我们都在宿舍呆着,晚上出门上晚自习,上完晚自习之后就回宿舍了,我还买了点夜宵吃,再跟谢玉打了会电话,当时她在家里,我第一次给她打电话她没接,后来她接了,她说她当时在洗澡,我们就聊了会天,聊完天就睡觉了,当时大概晚上十一点左右吧。” 尤亦面上毫无波动,只是问她:“当时大概几点钟?你们打完电话?” “当时大概十一点,我们打完电话的时候。”谷蕊乖乖回答。 尤亦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在手机屏幕上划了划,她又问了一个类似的问题:“第一次打电话的时候谢玉她在干什么?” “第一次打电话的时候她没接,后来第二个电话她才接,她跟我说她当时在洗澡。”谷蕊盯着尤亦的眼睛看,大概是鼻子有点痒,还揉了揉鼻子。 “唔……”尤亦揉揉眼睛,突然笑了,“最后一个问题。” “嗯好。”她一下子坐直了。 “那天谢玉穿的什么颜色衣服?” “……白…白色…吧,还,还是黑色……我,记不太清了。”谷蕊的脸色一下变得刷白。 “她那天根本没有来上晚自习对不对?所以你不知道她穿的什么衣服,甚至那天……你也没来上晚自习。”尤亦摸摸下巴。 小孩子的谎言总是那么容易被识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