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表兄假扮成我去试探别人,我需要什么态度?”季布倚在另一根树干上,双臂环胸。 “怎么能叫试探呢?”景澜不以为然,眨了眨眼,“明明是勾引。” 季布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哼了一声。 “而且一勾一个准,看来你在她心里的地位还是挺高的。”语气里透着酸味,“你不是有个未婚妻吗?姑父心心念念的儿媳,只能娶她不能娶别人。” 季布下意识地摸了摸脖颈上用绳线穿好,垂挂着的两只指环,一大一小,赤色之中透着银光,分别雕浮着凤与凰。 “你怎么受伤了?” “每次都是这样,一不想说什么事就只会转移话题。”景澜轻笑道。 “难道你不是?” “我可没转移话题,我受伤是因为帮只快魂飞魄散的鬼超度,内力消耗得有点大,过几日就好了。” “你竟然会管这种闲事?” “这闲事是我家安陵要管的,这么关键的时刻,我当然要表现一下,受个小伤也能让她多关心关心我。” “现在是她昏迷不醒。”景澜在这种事情上的本事比张良大多了,如今却让盖毓出了问题,此事他难辞其咎。 “对对对,怪我怪我,”景澜懊悔不已,“谁知道那尸体上竟然有这么厉害的毒,她还不偏不倚地踩到了。她躺在那里,我心里就好过了?” “那你接近她,到底有什么目的?” “她找你调查我?”景澜似有所悟,笃定道,“我不会害她,绝不会。” “好,目的我不问,我也相信你不会害她。”以季布对景澜的了解,他既然这么说必定所言为真。 “但我的身份你暂时不要告诉她。” 季布拍了拍景澜的肩膀,转身离开了。 景澜记忆力极佳,上山的路虽只走过一次,却准确无误地原路返回,半点也没有耽误。经过小圣贤庄走向竹园之时,恰巧被颜莹看到。原本她只是气不过,想找机会再去竹园,谁知却有了这样的发现。 景澜对盖毓的心思相当明显,她便想着利用此事。只是景澜来历太过神秘,她还无法确定他的身份。如今她需得找一个人帮忙了。 颜莹回到自己的房间,写了一张细长的绢帛,绑在信鸽腿上,放飞了出去。 景澜来到竹园,见屋中只有张良一人,便毫无顾忌地走了进去。一眼就看见窝在盖毓身边的小布,笑出声来。 “我说怎么刚刚好像少了什么,原来是放在这儿了。”景澜瞥了一眼张良,“看来还真是不放心你啊。” 张良被他说得有些不明所以,“景公子此次过来所为何事?” “当然是不放心,过来看看她。” “喵……”小布看见景澜,终于从被窝里爬了出来,摇着尾巴跑了过去,一下子窜进他怀中。 “好像重了,是不是又偷吃好东西了?”景澜抚着小布的脑袋,小布在他掌心蹭了蹭。 张良本以为这只猫高傲,不愿理别人,现在看来也是因人而异。 莫非景澜与昨晚的言索有关? 不过小布并没有留在景澜怀中多久,就又钻回盖毓身旁,寻了一处舒适柔软的地方,继续小憩。 景澜望着问灵忽明忽灭的光芒,又望了一眼小布,似乎明白了什么。 “有你守着的确是让人放心。”景澜伸臂,揉了揉猫的脑袋。 ******** 对于海面上蓦然出现的大船,桑海的黔首们都驻足观看,这其中也包括田言和刘季几人。 烈山堂住进了有间客栈,而刘季他们却住进了海月小筑,所以一连两日都未得见。 刘季看见田言,笑眯眯地走了过去,随意找着话题。 “这蜃楼可是非同小可,听说咱们这位陛下要皇长子来监督,还让蒙将军亲自护送登上蜃楼的队伍。” “据说还让李丞相提前赶到桑海部署,足见他对此事的重视。”田言点了点头。 “听说胜七也来桑海了。” 胜七就是张良与盖毓约会那天,在城门口遇见的那个身上布满七国死刑刺字的大汉,手中的巨阙在剑谱中排名十一。 他身上的刺字就是他被七国抓捕的标志,最后他被盖聂捕获,关在死牢之中,所以他的目标就是打败盖聂。 田言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没有应声。 “他是我们农家的叛徒,还跟你的那位……” “刘季,你到底有什么事?”田言开口道。 “也没什么,反正我们都在桑海,哪天我请你去海月小筑吃一顿,那里的鱼翅烹熊掌真是不错。”刘季赞叹道。 “不必了。” “那你想吃什么,这桑海的美食不少。” 这时,一名农家弟子在田言身旁耳语几句,田言便赶回了有间客栈。 “秦军伪装成商人,墨家人还去抢了他们保护的东西?” “正是。”农家弟子行礼道。 “看来这样东西非常重要,我们初到桑海,对此不太熟悉,遗漏了情报。”田言摇摇头。 “阿言,这样东西我们必须拿到手。”田猛道。 “父亲不必着急,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主动把东西送到我们手上。” 颗颗明星缀在天幕之中,如珍珠散落,纤柔的云丝簇拥着圆月,月色溶溶,迷离醉人。 师父依旧前来为盖毓引毒,经过两日,她体内大部分毒素已然被清除,下面几日只需循序渐进,身体便能恢复过来。 张良注视着秋水的动作,激动的心情几乎难以抑制。又一个他原以为已经过世的人出现在他面前,怎么能平静。 等女子疗完毒,张良径自跪了下来。 “前辈,良见过卫庄兄了,所以,所以……” “小庄跟我说过了。”顿了顿,“起来吧,你该知道我从不在意这些虚礼,我在意的只有毓儿的幸福。” “但是毓儿她不知道您就是……” “她不需要知道。”秋水淡淡摇头。 “除了毓儿,宜阳殿下对您也是……”顿了顿,“您不准备告诉她吗?” “红莲在小庄身边就够了。”师父轻叹一声。 秋水坐在女子榻边,抚了抚她的面颊。 “你做的事情我都知道,燕丹死了,我就更看不上墨家了,但是有些事情还非他们不可。”顿了顿,“你要多加小心。” “唯。” “对言索不要有敌意,他能帮毓儿做到的事情是你做不到的。” 张良抬臂,振袖一拜。 ******** 咸阳,章邯府中。 虽已是夜深人静,但屋中的三人却兴致正高。明明已经喝完了十几坛酒,却未有醉态。 “行了,你们两个,这好久未见也不至于喝这么多吧。”蒙毅扶了扶额。 “到底是快有妻室了。”章邯继续把自己和钟离眛的酒爵斟满。 钟离眛似乎有些不解,蒙毅却一下子反应过来,恼羞成怒:“你就是嫌我啰嗦了?” 钟离眛这才明白过来,肆意大笑起来。 “我这次回来也巧,正好赶上你的昏礼。” “哎,幸好有你们两个好兄弟来参加,只可惜我兄长不能回来。” “你放心,等我去桑海会帮你转达的。”钟离眛拍了拍蒙毅的肩膀。 “言决,昏礼上是要饮合卺酒的,你可是滴酒也不能沾……”章邯意味深长地品着美酒。 钟离眛不禁放声大笑起来,一饮而尽爵中的酒。 “少卿,你喝着我的美酒还说风凉话,信不信我不给你喝了。”蒙毅一把抢过章邯的酒爵。 章邯扬了扬唇角,直接拿起酒坛浮了一大白。 “不过这个问题我也很想知道,言决一喝就醉,合卺酒也是酒,醉得不省人事的话,你夫人……” “我让他们在酒里多兑点水,应该不至于吧……”蒙毅的气势瞬间就弱了下来。他虽出身武将世家,家中父兄长辈皆能饮,唯独他不行,心中着实郁闷。见到章邯与钟离眛这两个至交好友,也只能干看着他们喝。 朝中尔虞我诈,世间也是人心险恶,也只有在这些青梅竹马面前,几人才能卸下心防,说得毫无顾忌。 “别说我,说说你们两个吧,我们几人当中我年纪最小,都已经娶亲了,你们的终身大事也得赶紧考虑了。还有我那个兄长,你们都是为国为民的将军,也没见别的将军没娶亲。” 章邯默不作声,低眸思索着什么,钟离眛看了他一眼,笑道:“少卿应该会比我快。” “少卿有心仪之人了?竟然没告诉我!是不是那位冯将军的女儿?”顿了顿,“冯将军的女儿可是咸阳城出了名的美人,当然,比我家澜澜还差点。” 与蒙毅成亲的正是右相隗林之女隗澜,两人青梅竹马又两情相悦,门当户对,这门亲事自然水到渠成。 “好像前几日冯将军还来看过你,是不是说得就是这事?” 章邯只是淡淡一笑,转移了话题:“若真是碰上心仪之人,我肯定像你一样,娶回来。” “这次钟离能救下扶苏公子,真是太好了,”蒙毅拍了拍钟离眛的肩膀,“你立了那么多军功,却处处被人压着,想想都憋屈。我兄长和少卿与你都不是同一军营的,想帮忙也帮不上,上将军虽在高位,但也不能操之过急,否则陛下……” 蒙毅点到即止,两人也都明白他的意思。嬴政生性多疑,且军中军功等级制度严密,若是钟离眛的上司不上报他的军功,升职就会处处受掣肘。 “钟离生性见不得黔首受难,救了公子也是情理之中。”章邯点点头。 “我身为帝国内史,都是应尽之责。”钟离眛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 “现在可不是内史了,是郡司马,齐郡郡司马。” ========================== 本文独家首发于晋江,盗文必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