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筱挽着盖毓的手臂，一路上蹦蹦跳跳，季布领着小姐妹二人，从将军府抄了近路来到道家别院。　　　　天宗在桑海的别院是一处极为清幽之地，四面环竹，临水而过。青竹看似没有什么奇特的地方，却暗含了一些简单的道家阵法，以免有些不知轻重的宵小之辈前来打扰他们。　　　　竹舍很大，住七八人也绰绰有余。最前面是会客大厅，西北侧是一座回廊，上布纱幔，围着一处温泉池，卵石铺地，黑白相间拼成太极鱼图。池边堆砌着几处假山，假山两侧一株腊梅，一株杏树。　　　　如今是晚秋入冬，腊梅的虬枝上星星点点，三两朵莹白的花苞，犹如明珠缀散。杏树还没到开花的时节，枝丫上秋叶落尽。　　　　这两株树次第开花，皆是在泡温泉的时节里，足见设计院落的用心。　　　　回廊将整个温泉包围起来，行成一个小院落，与其他院落隔开。　　　　北侧是三处清幽雅致的小院落，每处分别有两个房间，是掌门与嫡传弟子的住处。东侧是一处稍大的院落，里面有四个房间，是小一辈弟子的住处。西侧是厨房，马厩，摆放日用品之处。　　　　原本别院在城郊之地，又被绿荫遮蔽，这样的时节难免透出寒意，盖毓拢着深衣进了内院之后，暖风中夹杂着几分湿意，身上的寒气去了七八分。　　　　“喵！”小布兴奋地窜出，围着盖毓与白筱转了两圈，顺着裙摆爬到盖毓的怀中。　　　　“小布精神了不少。”白筱揉了揉它的脑袋。　　　　“白姑娘今晚要与逸灵同住吗？”季布问道。　　　　“可以吗？”　　　　“当然可以，”盖毓将白筱搂在怀中，“住多久都行，师叔见到你肯定会喜欢的。”　　　　“姑娘若是有什么需要，随时可以找我。”季布道。　　　　“多谢。”　　　　“我先带你们去房间。”　　　　季布带着两人沿着石子小路向前走去，曲径通幽，第一处院落就是目的地。此处离温泉最近，又离大厅最远，最为安静舒适。　　　　木门是推拉式的，拉开门就是正厅，四张茵席呈四方位摆放，右侧是一面大理石的屏风，其后就是卧榻与衣橱。卧榻旁还有一处一尺半高的小木屋，里面铺着软垫，正是小布的住处。　　　　左侧是书架与贵妃榻，榻上摆着一张棋盘，被绢帛盖着。无论是窗台下的兰草还是卧榻上纱帘的竹纹，都与她在道家住处的陈设一模一样。　　　　不知何时，小布一溜烟地窜到了棋盘上，胡乱地扯掉了绢帛。　　　　这方棋盘相当特别，是由整块羊脂白玉雕琢而成，细腻温润，近乎透明，但是棋盘上除了纵横交错的直线之外，却没有九星。四只底座是由金丝楠木镶嵌攒成，与两只棋盒配套。　　　　两只棋盒的盖子上分别嵌着两颗蓝宝石，被打磨地毫无杂质，剔透晶莹。在棋盘的底部有三圈纹路，上面刻着不同的符号，其中镶嵌着一颗直径约四寸的明珠，被五只不同的神兽守住，无法移动分毫。　　　　“这棋盘好漂亮！”白筱抚上盘面，触感温润，如同清泉流淌，没有玉器的冰冷之感。　　　　“言索，你将棋盘带来了？”这方棋盘正是季布送给盖毓的。　　　　“是逸生。”　　　　“这个珠子……”白筱托起棋盘，翻到了背面。　　　　“就是隋侯珠了。”盖毓解释道。　　　　“可是那日我问了公子，他说蜃楼顶上的那个才是隋侯珠，公子不会骗我的。”　　　　“无论是不是隋侯珠对我来说也无所谓，只当是给棋盘照明的珠子罢了。”盖毓笑道。　　　　“小师妹！”未见其人先闻其声，逸生跨过门槛，道袍随着他的动作飘逸如风。　　　　“筱筱也在，”逸生摸了摸她的头，显然很喜欢这个小姑娘，“正好，今日我准备亲自下厨，我的手艺嘛……逸尘与小师妹都是知道的。”　　　　盖毓与季布相视一眼，都看出对方眸底无尽的无奈，但又不能直接点破。　　　　“师兄的厨艺，的确是非同凡响……”明明说着非同凡响，可话语里却是一言难尽的深意。　　　　“真的吗？”白筱瞪大杏眼，期待的神色落进眸中，犹如星光闪烁。　　　　逸生自信满满地点头。　　　　“筱筱，现在离哺食还有一段时辰，不如我们先泡会儿温泉？”　　　　“好啊！我之前就吩咐过攸宁将东西带来，她估计待会儿就到。”　　　　“你们慢慢泡，我去做饭了。”逸生眨了眨眼，白筱重重点头。　　　　盖毓看向了季布，季布会意。　　　　这时，院外有人拉动了挂在门上的铃铛，白筱只以为是攸宁前来，便过去开门，季布与盖毓也跟了过去。　　　　开门一看，来人竟是章邯与钟离眛，钟离眛手中还拎着一只行囊。　　　　“钟钟？难道你也要住在这里吗？”白筱见钟离眛这副架势，只以为他要搬到道家别院来住。　　　　“这是攸宁让我带给你的。”钟离眛举起了行囊。　　　　“那攸宁呢？”　　　　“我派她去做别的任务，无法抽身。”章邯道。　　　　“钟离郡司马一人来送东西也就罢了，章邯将军怎么也跟过来了？”季布倚靠在墙边，连正眼都没有看他们二人。　　　　“少卿是来帮我的，”钟离眛答道，“这外面的阵法我不太懂……”　　　　“钟钟，你把东西放进来吧。”白筱拉着他就走了进去，章邯也不请自入，季布带上院门，径自出了别院。　　　　白筱蹦蹦跳跳，跟钟离眛说着别院温泉的事情，钟离眛的眸光一直落在她身上，话也没听进去几句。盖毓与章邯并肩走在后排，谁都没有说话，氛围有些尴尬。　　　　方才钟离眛漏洞百出的话，大约只有白筱会相信。明显是钟离眛不敢一个人前来，硬要拉着章邯，而攸宁的“其他”任务，估计也是章邯安排的。　　　　“钟钟，逸生师兄去准备饭菜了，他道术那么高深，厨艺也必定了得，你和章将军留下来吃哺食吧。”白筱道，继而又看向了盖毓。　　　　“反正师兄做得很多，你们二人留下来想必师兄也会很高兴的。”盖毓也劝说着，眸中深藏的狡黠只被章邯看了出来。　　　　见章邯没有反对，白筱笑道：“那就这么定了！”　　　　“章将军，小圣贤庄的禁令，解除了吧……”盖毓道。　　　　“已经将子慕收押，扶苏公子明晰情况后就解除了禁令。”　　　　“那就好。”　　　　“姐姐，若是李丞相听到你们的对话，绝对不相信那个谣言了。”白筱回过头，调侃着二人，“两个人说话都这么拘谨，明明上次被丞相撞破姐姐沐浴之后，配合得那么好。若非是我知道实情，还以为你们两个相识很久了呢。”　　　　白筱此言一出，氛围愈发尴尬。　　　　“说起那个谣言，不知道公孙玲珑怎么样了？”盖毓不得不转移话题。　　　　“还在牢中关押，但也多亏了她的那块绢帛，让李丞相对我与赵高的疑心皆消除了不少。”章邯将那日发现的绢帛与赵高发现的陨石简述了一遍。　　　　“消除对章将军的疑心我能理解，毕竟没有谁笨到主动授人以柄，还是告诉公孙玲珑，这种损己利人之事……”白筱道，“可是赵高……”　　　　“公孙玲珑传信之人是颜莹，之前你让她们梦魇的事情，恐怕也是公孙玲珑传信告知她的。”盖毓解释着。　　　　“如何确定颜莹知道此事？”　　　　“筱筱你忘了，颜莹那日是怎么对钟离郡司马的？”盖毓瞥了钟离眛一眼，“颜莹大约是看出你们关系好，想故意气一气你。”　　　　“那个颜莹，果然是坏人！”顿了顿，“可是这与赵高又有什么关系？”　　　　“那你觉得，梦魇是你所为这件事，是谁透露给公孙玲珑的？”　　　　“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李斯应该不知道，章将军也不会说出去，难道是赵高？”　　　　“不错，赵高告诉公孙玲珑此事，想挑起你们的矛盾，自是针对你，可这张绢帛，却只写了我与章将军的谣言，岂非前后矛盾？”　　　　“我懂了，若是赵高所为，还会写我与钟钟的事情，会对我不利，可他却没有这么做，所以谣言的目的是姐姐。”白筱点点头。　　　　“但这个细作近日毫无动作，排查起来有些困难。”章邯眯了眯眸。　　　　“子慕招了吗？”盖毓问道。　　　　“暂时还没有，似乎还在等人来救他。”　　　　“希望破灭，自然会招。”　　　　“钟钟，待会儿我与姐姐要泡温泉，你要一起吗？”白筱问道。　　　　钟离眛顿时满脸涨得通红，点点头，又猛地摇头。　　　　“姐姐，这里的温泉分不分男女两边？”　　　　“师叔觉得男女之别是世俗之见，为何刚出生的婴儿同席同榻，成人之后便要各自分开？所以在道家，都是一起泡的。”顿了顿，“更何况泡温泉又不是沐浴，也是会穿衣服的。”　　　　对于这件事，盖毓倒是没什么心理障碍。现代温泉也都是男女混合，若是不想和别人一起，也可单独寻一个池子。　　　　“你们泡吧，我就算了……”钟离眛将行囊放到屋中，就跑了出去。　　　　“哈哈哈，姐姐，钟钟好像比你还害羞！”唐代民风也相当开放，白筱与盖毓的想法一致，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　　　　本文独家首发于晋江，盗文必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