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很快接了祁疏玉,二人坐了马车便赶往蔡家,蔡家如今门庭大开,他们倒是没有受到任何阻拦。
蔡家清贫,正厅连棺椁都放不下,因此只能在院子里停灵。初秋天气大,虽有香烛纸钱的味道掩盖,但还是能闻到一股尸身腐败的味道。
祁疏玉想到那位连头发丝都要梳理的一丝不苟的老人,心内也是戚戚。他忍不住踮起脚在皇帝耳边低语道:“陛下,睁眼看看,这就是您和万言宁干的好事!”
皇帝恼怒于祁疏玉越来越大的胆子,但见到这副场景,终究不好再说什么。他一直以为蔡恩扬是个沽名钓誉之辈,想用蔡尚宫的死来为自己在清流中博个名声。
谁知他看到的会是如此的场景。蔡恩扬整个人形如槁木,带着披麻戴孝的一家人跪在地上给姑姑烧纸。他年少丧母,父亲另娶,竟伙同后母将他二十两银子卖给了牙人,是姑姑救下了他,还供他读书成家。本来他明年也要外放江浙一带,还想着能与姑姑一处,为她颐养天年,谁知,姑姑却惨死在了宫中。
他哭到如今已经哭不出来了,只是看着来人,麻木地将头重重磕到地上回了个礼,轻轻地唤一句‘姑姑’,好像那个不苟言笑的姑姑还在一样,头上的血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倒好像是血泪一般。
祁疏玉看着皇帝似有悔意,也不再多言,用眼色示意皇帝不要上前。自己拿了个蒲团来,放在蔡恩扬前面,俯身跪了下去,和蔡恩扬平视。
见蔡恩扬有些呆愣,也不多言语,只将一封书信交给了他,那是蔡尚宫的告老书。上面洋洋洒洒几千字,皆是她在宫中几十载的经历,唯有最后一行,上面用小楷写着“吾儿恩扬尚年幼,望乞归。”
蔡恩扬压抑的情绪在此刻尽数爆发,他几步跪爬至蔡尚宫棺椁前,翻身爬了上去,将自己蜷在棺椁上,好像这样就能和小时候那样躲在姑姑的怀里,他泣血般唤道:
“娘啊!娘啊!你看看恩扬吧?恩扬、恩扬带您回家!”
祁疏玉站起身,走回到皇帝面前,定定地看着他:“陛下,现在明白蔡大人想要的是什么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