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地抿了抿嘴唇,女帝言道:“天色不早了,你我夫妻二人不如先饮下这杯合卺酒”,她将手中的酒杯递了过去,不小心触碰到了厉澜之的手指,他竟如同躲避洪水猛兽般地倒向一边,险些摔倒在地上,女帝脸上划过一丝无奈,只得讪讪地放下手来,看来今晚这杯合卺酒怕是喝不成了,杯中酒仰头一饮而尽,满是苦涩。
“皇上可是要歇息了?”,厉澜之突然开口问道,他的声音清冷好听,吐息间似有梨花轻绽,女帝循声看去,只见他面色微冷,嘴角不自然地下垂,右手死死地捏住床边。
杨鉴行眸色一暗,心中苦意更甚。
也罢,来日方长,女帝意兴阑珊地挥了挥手,道:“你且先歇息吧,朕还有一些公务需要处理,晚间就在书房歇息了”,一边说一边起身,还顺手从床榻上拿起一张薄毯盖在厉澜之的身上,笑道:“山间夜凉,你穿得太单薄了些”。
厉澜之侧耳微听,脚步渐渐远去,这才长舒了一口气,慢慢地靠在榻上。他从怀里取出一个精巧的小盒子,锁灵花,二弟,你且等着,为兄一定替你报仇。
贵重浓郁的檀香从鎏金云纹鼎中缓缓升起,桌上喜庆的龙凤烛如珠泪下,只听,“啪”的一声,烛花开了……。
“走吧,阿简,这礼也成了,堂也拜了,酒也喝了,夜深了,咱们早点回去歇息吧”,沈月明还没说完,便仰头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脸上还有一丝意犹未尽,啧啧,这至少是三十年的女儿红,真是好酒啊。
两人刚走出院门,只见燕朝歌一袭玄色衣衫站在那里,暗夜风起,衣带翻飞。三人自幼相识,少时相伴,想当年拂堤杨柳,深夜唱酒,数次死里逃生,共御强敌,生死同舟,可如今相对而立,竟半晌无话。
如今一个是叛国而逃的新国帝君,一位是身世离奇的御政王,还有一位是累代效忠皇室的将门之后,孰是孰非,正邪黑白,谁又能说得清楚?辩得明白?总归是阴差阳错,恩怨纠葛太深了,沈月明负手而立,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开口。
燕朝歌见她如此局促不安,心有不忍,便长叹一声,问道:“陛下还好吗?”,他问得自然是燕同律。
“情况不是太好”,沈月明低声说道,燕朝歌点点头,又道:“幽冥碧乃天下奇毒之首,自是不易化解。虽有龙蔓葵暂时压制住,但没有青繁缕的药效化解,亦是枉然”。
沈月明闻言,便知他对燕同律的病情十分了解,心中不由暗自心惊,看向他的眼神中隐有一丝警惕。燕朝歌少时虽放荡不羁,洒脱随性,但毕竟经历了剧变,又做了两年帝王,焉有不知道沈月明的意思?如今一见,不由心中一痛,世间还有什么比被自己昔日恩深义重的兄弟,或者心上人猜疑,更加诛心的呢?
“阿月,青繁缕在东煌皇宫的消息,便是他告诉我的”,萧简突然开口说道,“这些年,我一直与允之有书信往来”。允之是燕朝歌的表字,他们都曾拜在沈祺门下,这件事情沈月明是知道的。
夜风渐起,银色的发带被高高吹起,“你这次真的只是为了华国的宝藏而来?”,沈月明轻声问道,既然两人私下往来密切,之前萧简说起燕朝歌此番前来是为了华国的宝藏,如今看来自是所言非虚。
点点头,燕朝歌道:“华国的宝藏原本就是皇祖母留下来的,大晋地处北域,资源贫瘠,天气恶劣。再加之建国不久,根基不深,如今正是百废待兴,民生贫寒,若是有了这笔财富,便可让百姓不再遭受旱灾水涝之苦,重振经济,把酒桑麻”,顿了顿,他看向沈月明,眼里有着从未见过的认真,道:“阿月,我虽是不得已叛出,但却未曾做出过违背良心之事,过往种种,便让它去吧,我们还是好兄弟,好朋友,你看,成吗?”。
沈月明有些愕然,呆呆地望着他,耳边又听见他说道:“朕在此起誓,只要大显不犯我,两国便永无交战之日,如有违背,当万箭穿心而亡”。
此乃重誓,燕朝歌贵为一国之君,能够如此,沈月明心中颇为感动,仿佛有什么东西即将喷薄而出,眼角微有湿意,她郑重地点了点头,道了一声,好。真是如此,那便是再好不过了。
萧简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如墨的眸子幽深暗芒,他开口问道:“对了,允之,你在信上说过,能够这么快得知宝藏的下落,全凭了青石先生。而且,当年贤亲王能够攒下这么大的家业,他也出力不少,他究竟是何方神圣?这次可随你前来?”。
燕朝歌闻言,脸上有些古怪,他挠了挠头,嗫嚅地说道:“这位青石先生嘛,其实你们也认识,就是咱俩的师傅,阿月,你的亲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