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低低的声音如同流水击石,清泉缓缓,温润和善。 “现在对于我怎样,其实已经不重要了吧。” “不,不是这样的,其实当初是因为……”宋蒹葭急切地说道。 “……太晚了。”叹气声仿若隔着云端传入她的耳中。 她心里汩汩的跳动,仿佛要跳出嗓子眼。 “抱歉,现在我没兴趣听了。” 清冷的话语戛然传来,颜玉眸子轻阖复又睁开,下一刻毫不犹豫地离开。 她一怔,抬头看着那人挺拔的身影渐渐离开,心中一疼,双颊亦是滑下了串串泪珠。 怎么会是这样……怎么会…… 颜玉嘭的一声关上了门,隔住了那人专注的视线,眸子里一片黑沉。 想起宋蒹葭怔愣的模样,颜玉有片刻的心软,但又转眼想起她在他大难临前的所作所为,实在是……无法原谅! “我不想再相信了。” 脑海中划过当初那人的身影,颜玉恍惚地喃喃。 他绝不再被背叛一次! 绝不! “怎么了……是谁在外面吗?”杜钰的沙哑的嗓音中夹杂着间断的咳声从床铺间传来。 颜玉揉了揉眉宇,待头疼有所缓解时才放下手,又是一副温润清雅的模样,“没什么,一个问路的新来学子。你饿了吧……我去食舍拿些饭菜。” 躺在床上的杜钰听到复又关门的声音,眸色一深,终究没打算出去看个明白。睫毛闭着,遮住了眼里的流光。 颜玉从竹林绕路而行,在经过门前的小道前,他回头望了一眼,眼眸一下子冷了下来,嘴角勾起一个自嘲的弧度。 果然不见了,当初——说好的朋友,在她心目中只是或有或无的玩伴吧。 亏得前世十多年摸滚打爬后得来的经验,却看不透这些人。今生因为变成孩子,连心智都变得幼稚了吗? 颜玉彷徨,站了一会,这才去了食舍。 …… 这几天的天气不太好,颜玉端着饭从食舍走出来的时候,外面已经下起了稀稀疏疏的小雨。 手上的饭盒还在蒸腾地冒热气,若是浸了水,这些饭菜就容易生坏。他看了看四周,已经没人了。 也是,他拿饭的时间不太合适,过了午时学子们吃饭的餐点,刚刚还是一位心地善良的大娘将这些饭菜端给了他。 正当他准备脱下外衣将这些饭菜包起来时,一只骨节分明,分外白皙的大手出现在他眼前。 顺势望去,只见来人一只骨节漂亮的手持着一把玉骨柄流苏的淡青伞,白衣墨发,衣服上细致的金丝线暗暗地在昏暗的空气中光芒流动,恰似映着这人淡淡的眉眼,俊美清雅,柔和了平日的冰冷,看上去温润了许多。 “孟师兄……” 孟子青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轻声应着。 两人陷入了沉默,还是孟子青先开了口打破了尴尬的气氛。 “此去何处?”他淡淡地说,话顿了一下,又道,“我送你过去。” 觉得这话说的有些强硬,颇有咄咄逼人的意味,他又换了一句说法,“看你这模样,该是替杜师弟送饭……很多的话,我可以帮你……” 颜玉摇了摇头,“多谢师兄美意,不劳烦师兄了,去处甚近,远之一人便可。” 开玩笑,让一个伤势刚刚痊愈的病秧子送他回去? 他表示万万接受不来,万一这人路上有个好歹,在雨天突发旧疾呢?他又不能撇下他不管,还得尽心尽力在伺候一位“祖宗”。 毕竟,多次接触,这人背景有多复杂是彻底认知到了! 得多有钱有势才会到了这么多人刺杀的地步?! 他一个平民老百姓还是不要掺和在里面比较好。 所以啊,能尽量离这位“主子”有多远就多远! “不用谢……” 看着眼前人疏离的神情,他有些烦躁起来,不清楚这感觉是什么…… 若是以后的他定然明白,这是被人排挤在外的憋屈感。一想起这个就不免咬牙切齿,因为将来他就经常“被人排挤在外”!还是一个特别讨厌的人做的! 他抿紧了唇,脸上不悦,抓紧了伞柄,看着前面外衣包着饭菜匆匆而行的少年,一瞬间对躺在床上的杜钰不满起来。 “唔,好香啊!”杜钰耸了耸鼻尖,嗅着扑鼻而来的菜香,忍不住大朵快颐起来。 一旁的颜玉将外衫的水扭出,搭在衣架上。转身看见的就是杜钰狼吞虎咽的吃相,不由得笑了起来。 见杜钰还是一副任你笑,囫囵的模样,无奈地将他手里的碗夺了过来,“大少爷,吃饭讲究细嚼慢咽!这还是你告诉我的,现在轮到自己就放松要求了?” 杜钰抓紧咽下口中的香米,舔了舔唇,似乎在回忆刚刚的菜肴。看着颜玉夺去的碗,嘴角往下弯了弯,眼神委屈极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好些时辰没吃饭了。正腹内饥饿难耐,能忍到现在,已是毅力超凡了……” 一向傲娇高傲的人一旦撒起娇来,简直要命。 颜玉假装狠巴巴地说,“只许再吃几口,大病初愈时不许吃多了。” 看着杜钰兴高采烈地接过碗,添了一句:“还要细嚼慢咽!” “……” 这厢颜玉在杜钰有意无意的打诨下,心情好了很多,渐渐将先前那事淡忘。 另一边的宋府可顿时炸开了锅。 “呜呜……” 宋蒹葭趴在白婧怀中低声抽泣,小脸通红,一旁的宋父满是焦急,烦躁地喊了一句:“你别光哭啊!说!是哪个不着眼的臭小子惹到了你,为父替你出气!” “不要!他没有惹到我……” 宋蒹葭听这话从白婧怀里扒拉出来,眼眸里泪珠还打着转,小嘴却气嘟嘟地反驳。 末了还说了一句,“而且他才不是臭小子!” 宋学礼一听这丫头不但不站在亲爹的统一战线,还胳膊肘往外拐,偏向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臭小子,顿时气得不行。 眼冒金星,女孩外向,女孩外向啊! “你这蠢丫头!” “咳咳……”清雅的咳音传来,宋学礼说话的声音戛然而止,紧张地看向了坐在宋蒹葭旁边的夫人。 白婧眉头皱了皱,看被宋学礼越搅越混的局面微升汗颜,对着紧张看向她的宋学礼比了比口型——出去呆着。 宋学礼坚决不挪动步子,一副我就是没看懂的表情。 白婧无奈地看了一眼自家相公,美眸轻抬,素手指了指外面的门。 宋学礼巴巴地望了一眼夫人,看她还是坚持要他出去,一下子像只斗败的公鸡慢慢地往外挪步子。 想了想,还是没有进行日常一瞪丫头的行为,有些恹恹地闭上了门窗。 白婧笑了笑,一大把年纪了,还卖萌! 似乎感觉到了火热的目光,白婧一低头就看见抱着她的姑娘一副好奇的模样,手紧紧攥住她的衣袖,双眸还有残留的泪珠,却一眨不眨地望着她。 伸手轻轻拭去泪珠,知道她肯定有话说。 “娘亲,你和爹爹的感情为什么这么好啊?” 宋蒹葭有些好奇,追问道。 “娘亲和你爹……”白婧美眸眨了眨,遗传给宋蒹葭的双眸水光盈盈,想起当初那段青葱岁月,言笑盈盈,“当初,娘亲和你爹相遇就是一场误会。” 门口偷听的宋父听着,眉眼跟着柔软,仿佛回到当年那场误会。 “当年,你外祖父还在的时候,娘亲因天生体弱,被送往天山治病。那时候你爹就是天山医仙的侄子,正好娘亲被送去那天穿的是男装,而你爹穿的则是一套女子服饰。不知怎的,我们都误会了对方的性别,后来你爹……” 宋父心里补充道,那天他不是故意的,因贪玩落水,湿了一身衣衫,无奈只得换了天山师姐的衣物,暂得遮身,后来莫名其妙地帮她换衣,才知道“他”原来是她。 白婧脸蛋红了红,似是而非地讲,“那一段时间娘亲从来不理会你爹……后来一次偶然的机会,娘亲和你爹相知相惜,渐渐爱上了对方。” “再后来,就是有了你们了……” 白婧笑得温婉,摸了摸宋蒹葭的长发。 “什么是爱?和喜欢一样吗?”她不明白,仰头孺幕地看着白婧。 “傻孩子,当然不一样了。这种感觉是说不透的,等你遇到那个人,你需要问问自己的心,就知道答案了!” 问心? 问自己的心就知道答案了吗? 以前娘亲从来没有讲过和爹爹之间的事,今天讲了这么多,可是有些内容……她好像听不明白,似懂非懂。 她的小脸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