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秀丽的水榭,一行人走进位于荣府正中的主院。
餐厅摆了一张黄檀明式八仙桌,一物一器,通体光素无雕花,骨态清朗,简中存雅。
配套的椅子也同为黄檀,在灯光下泛着厚重的釉光。
阮绾环视了主院一圈。
松、竹、字、画,处处都透着“风骨”二字,也难怪养出了自己父亲这样风光霁月的儒雅之人。
老爷子在上席入座,荣修明和阮绾分别落座于他的左右手边。
桌上摆着国风的骨瓷餐具,绿釉素胎,有种山色空蒙碧波翠叠的雅。
传菜的佣人呈上两盅汤品,没有荣修明的份。
一盅是老爷子的明目延龄羹,降血压的,另一盅是专门给阮绾做的椰汁官燕。
看那一老一少一勺一勺吃得香,荣修明笑骂:“嗬!这丫头一出现我就失宠了,余叔连一份餐前汤品都懒得给我费工夫了。”
阿福嘿嘿地笑着,佣人又端来一盘青瓜卷。
青翠的绿沁在澄亮的糖醋汁里,配着这国风的餐具仿佛山水画的写意。
荣修明毫无规矩的在老爷子动筷子前先去拨弄了两下。
“乖女,你瞧瞧。现在余叔都直接拿黄瓜卷儿来应付我了。”
阮绾放下勺子,口中还回味着浓郁的椰香和燕窝的爽滑。
吃人手短,得了那盅甜汤的好处,她自然要为掌勺的大厨说话。
“我看这可不是应付。”
阮绾夹起一个青瓜卷,均匀地蘸上酱汁放进荣修明的餐碟中。
“厚薄均匀,造型精美,酱汁诱人,比甜汤费工夫。您先尝尝味?”
女儿的面子自然要给,荣修明喜滋滋地将青瓜卷放进口中,清新爽脆。
老爷子汤喝得差不多了,有了点精神,将餐碟往阮绾的方向推了推,求夹菜的意味很明显。
阮绾哪儿能不知道这傲娇的老头儿在想什么。
她偷偷抿起嘴角,又夹起一个青瓜卷蘸好酱汁往他的方向挪去,结果在半空就被荣修明截胡了。
又一个青瓜卷下肚,荣修明笑得满足:“我女儿给我夹的菜就是好吃。”
说完还看了老爷子一眼,意思是:要吃你自己夹,别得寸进尺。
孽障!
老爷子揉了揉眉心,觉得血压又高起来了。
阮绾莞尔,给了荣修明一个眼神,还是把最后的青瓜卷夹给了老爷子。
生平第一次吃到孙女夹的菜,老爷子像得了糖的小孩,眼睛都笑眯了,刚刚那股子威严荡然无存。
后面还想在要阮绾夹菜,但却没有机会了。
后厨专门给他做的药膳和他们喜好的重口味菜肴在八仙桌上摆得泾渭分明,一红一白。
白的就在他跟前,红的全在他们父女跟前。
鲜香麻辣的菜肴让用餐氛围热烈了不少。
看着那父女两个吃得香,老爷子也比平常多用了小半碗饭。
午餐结束,老爷子神情倦怠,他拍了拍阮绾放在桌上的手。
“丫头,爷爷的脑子已经转不过来了,得去小憩一会儿。你的疑问,大部分阿福都能解答。如果有阿福答不上的,等爷爷醒来再给你解答。”
见阮绾点头,老爷子冲阿福挥挥手。
“你来跟他们两父女交代吧,东西一会儿我让人送过来。”
阿福给身旁的佣人打了个手势,那人立刻上前推着老爷子往主楼走去。
阿福领着荣修明和阮绾来到东厢的会客厅。
待热气腾腾的茶点摆好,阿福开口了:“小小姐,您还想知道什么,尽管问吧。”
阮绾喜欢这样的单刀直入,她也没再废话。
“谢家当年给爷爷的‘证据’是什么?”
“是走私的货运单和轮渡的出港安排,经用的全是阮家的港口和渡轮。”
阮绾蹙起眉头。
“我外公外婆从来都是文物保护的簇拥者,‘走私文物’这四个字绝对是他们一生的雷点。这证据确定真实吗?”
“是真实的。”
阿福递给阮绾一盏六安瓜片冲泡的茶汤。
“其实在您母亲去世之后,老爷很是内疚。他也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花了很多功夫知道了当年裴家和阮家决裂的真相。”
“跟谢家有关是吗?”
阿福看向阮绾的眼神满是赞赏,“小小姐很敏锐,就是谢家。”
见荣修明的茶洒了不少,阿福又重新给他分了一盏,开始娓娓道来。
“谢家当年给老爷提供的证据不是阮家走私的证据,是裴家。而裴家踏上走私这条路,是谢家给他们设的一个局,目的就在于裴弘业这个人。”
“所以裴家当年悔婚都是谢凌晴的手笔?”
面对荣修明锋利的眼神,阿福叹了口气,逐字逐句给他们分析。
“要说是谢凌晴的手笔或许不太准确。”
“谢凌晴之所以在谢家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全仰仗她同父异母的哥哥,谢家私生子,谢敬。”
“这人很不简单,心思缜密,手段狠辣。二十五岁送走了亲生父亲,独掌谢家大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