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举国同欢。这天不禁夜,平民百姓均会出门赏灯、猜灯谜。后宫的妃嫔们虽然不能这样随意,但皇后娘娘也在御花园设了灯谜,猜中最多的嫔妃,皇上会有赏赐。 十五元宵的晚宴,没有年宴的正式,直接摆在了御花园的暖阁里,让众妃嫔可以一边赏灯、一边吃宴。 今上仁和帝虽已即位十余载,但后宫妃嫔着实不多,满打满算才十七人。再除去养病的俪妃,与被勒令不许出宫门的萧御女、王采女,参加元宵宴的就只十四人而已,御花园的暖阁够大了。如果是先帝时,只怕就要有一大半人无法来参宴了! 自从正月初一王采女叫了太医后,皇上和皇后都有些吓到了,王采女被勒令卧床养胎,连带的萧御女也不许她出宫门了,因此元宵的热闹欢庆都与她们无关。 赵顺儿这几天已经摆脱了思亲的愁绪,说起来还是个才十五的小姑娘,虽然因为从小的生活而显得早熟,但毕竟从没出过家门,头一次看到这样的盛会,除夕泛舟御花园的新奇经验,元宵御花园挂满的五颜六色的灯笼,都让赵顺儿十分新奇,还有各式的走马灯、琉璃灯,看得人目不暇给,赵顺儿很快的就被眼前的景色吸引了。 彩菊比赵顺儿大不了多少,但已入宫数年,看主子移不开眼的样子,笑道:「主子,宫里每年就是元宵节的时候最热闹了!现在天还没黑,这些灯还不好看,您看等天黑了,那时候御花园才叫美呢!」 元宵节的晚宴照样开始的很早,申时就开始了,但天要到酉时左右才黑,不过今年新进了六位妃嫔,都是年轻活泼,以前在家中时也没什么机会见到这样的盛况,到了御花园都十分的雀跃,暂时放下了平日里那互相提防奚落的心思,气氛很快就活络了起来。 只是宴会才开始没多久,天都还没黑,就有一个太监过来,对着皇上耳语了几句,也不知是什么事,皇上当即就起身,吩咐皇后多看着点,就先走了。 皇上走后,席上的气氛明显低落了下来,在皇后娘娘开口说了猜中最多灯谜者皇上会有重赏后,才又重新热闹起来。 酒席吃到一半,天色渐渐黑了,妃嫔们就三三两两的起身,走到暖阁外赏灯,看到有会答的灯谜,也揪下来填上答案。赵顺儿虽然不觉得以自己的学识能得到奖赏,但还是与众人一起去看灯了。 只有皇后、贤妃、德妃、何充仪几位高位或年纪较长的妃嫔没有离开,连张修仪与方婕妤也都去猜灯了。 赵顺儿一面看灯,彩菊跟在她身后,一面小声的嘀嘀咕咕:「主子,往年猜这灯谜,好像都是张修仪娘娘得了头彩的,您看那边那几位,不去看自己的灯谜,偏偏一个劲儿的往修仪娘娘身边凑,预先都把修仪娘娘身边儿的灯谜全揪下来了!」 赵顺儿闻言抬头看去,果然见方婕妤与钟才人几人,一直关注着张修仪,也不管自己会不会,就把张修仪身边的花灯灯谜都揪掉了。 张修仪平时总一副大方贤德的样子,但在元宵佳节,倒也晓得同皇后娘娘凑趣,抬头见皇后娘娘在暖阁中,一面吃着茶点,一面与贤妃含笑说话的样子,心思转了转,就回到暖阁,来到皇后娘娘身前,行礼道:「娘娘,您可要替臣妾做主啊!您看婕妤和钟才人,都专挑着臣妾身边儿的灯谜拣,一个个都盯着臣妾呢!臣妾只有一个人,又斯文惯了,可抢不过她们!照这样儿,臣妾不能拿到皇上的赏赐也就罢了,只怕今年一个灯谜也答不了,那可是丢人丢大了!」 皇后听了张修仪半真半假的告状,含笑道:「哦?真有这样儿的事?」 又转头对身边人说:「去!去把方婕妤几个喊来,本宫瞧瞧。」 众妃嫔们看到暖阁里的动静,都凑了过来,只听皇后娘娘对方婕妤与钟才人道:「你们都撕了什么灯谜?拿出来本宫看看,这撕了灯谜又答不上来的,可要倒扣一个题数。」 方婕妤是本就不指望猜谜能夺魁的,纯粹是不想让那张修仪再得皇上赏赐,但钟才人却是想阻了张修仪的路,自己就能有望夺魁,这时都有些慌了,寻思要将撕下来的谜题偷偷扔了,免得不会的反被扣了分数。 但却听得皇后娘娘又道:「可别想偷偷藏起来扔了,撕了题还不认的,被抓到了可要罚的!这里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呢!本宫还向皇上借了不少人的。」 钟才人听了这话,彻底息了偷偷扔题的心思。皇后娘娘特地提了向皇上借人,这御花园里暗处不知藏了多少皇上的人。皇上一向看重身边人,以前钟才人就曾经仗着得宠不把皇上身边人放在眼里,结果她才罚了一个宫女,就被皇上狠狠的斥责了,从那之后,皇上再没升过她的位份,她也从一代宠妃落入了如今入宫十年,还与新进宫的赵顺儿一样,只是个小小才人的地步。 从那事儿以后,后宫妃嫔们就对皇上身边人非常敬重,甚至只要是在乾清宫做事的,就算只是个洒扫小太监都没人敢得罪。本来还有很多人觉得皇上这么宠爱身边的奴才,是不是那些宫女近水楼台先得月了,但见皇上从来没有纳身边的宫人入后宫,也就渐渐的放心了,皇上或许只是看重这些奴才日日服侍的情份。 后来妃嫔们看连皇后与德妃都对皇上身边的宫人颇为敬重,又知道很多宫人都是从小服侍皇上长大,从宫内跟到宫外,又从宫外跟回来,与皇上有着不同寻常的情份,尤其是御书房服侍的宫人,那更是皇上最为信任的人,众人也就完全息了跟御前宫人较劲的心思。 平时见了他们都要绕道走,更怕在他们面前犯什么错,只要他们向皇上告状,皇上会信谁是没有人怀疑的,连德妃娘娘都不敢赌自己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幸喜皇上身边那些跟着皇上出宫又回来的宫人,对皇上都是真正忠心的,倒是没有过看谁不顺眼就诬陷这样的事,只是有什么事犯在他们手里,他们也是绝不可能被收买或威胁的。 想到御花园里服侍的宫人中,掺杂了皇上的人,方婕妤和钟才人都乖乖的将手里的谜纸全部交出。 看到方婕妤撕下的厚厚一沓题,皇后笑骂道:「你们也是,都多大的人了,为了个彩头还使这种手段。本宫看方婕妤你啊,今年不但一题没中,还得倒扣很多题数了!这次灯谜,猜中最少者,本宫要罚!」 方婕妤和钟才人闻言都吓得赶紧坐下,在桌案前对着自己撕下的题目冥思苦想着谜底。 张修仪笑着福身向皇后娘娘道谢,皇后娘娘开口道:「也是个没本事的,这样的小事都要请本宫做主,今年你若得了头彩,皇上赏你的也就罢了,本宫的这一份儿可是要省下来了!算做是你给本宫的谢礼罢!」 张修仪忙笑著称是,又道:「臣妾今年可不敢想那彩头了,如今都耗了这么多时辰,妹妹们可不知道已答了多少题了!」说着看向了御花园里还在赏灯答题的妃嫔们。 皇后笑骂道:「那你快去吧!别再在本宫这儿磨蹭了,这事儿本宫不会再帮你了!」 张修仪见讨不到好处了,赶紧也施礼退下。 张修仪蹉跎的时光,赵顺儿却也没有在答题,她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众妃这样和乐融融的景象,从来不知道平时恨不得对方早点去死的人们,也可以做出这样和睦的样子。不知道的人,可真要感叹她们之间的妻妾和谐了! 一直到戌时,晚宴将要结束,皇上也没有再回来,众妃嫔不免都十分失望。最后皇后看了妃嫔们交上来的谜底,又命人数了数,张修仪却是真没有得到第一,却是冬至宴上曾经献舞的郭美人得了彩头,果然是多才多艺的美人儿。 皇后娘娘笑着赏了郭美人一盏琉璃灯,允诺皇上的赏赐明日就会下来。而答题最少的则毫无意外是方婕妤,一题没有不说,还扣了一十五题。 被皇后娘娘罚了抄一遍心经。方婕妤恨得咬牙,虽然张修仪总算没有夺魁,但却白白便宜了郭美人那小贱人狐狸精,还害得自己被罚,真是得不偿失。 赵顺儿不通文墨,以前也从没猜过灯谜,对猜灯谜并不擅长,在彩菊的帮助下,也只对了五、六题,还有大半是彩菊猜出的。 彩菊虽也没读过什么书,但在宫中多年,每年元宵总会猜那么几次灯谜,也常常与小姐妹们琢磨,她记性好,人也聪明,倒是猜中不少。只是有些她也不敢十分肯定,又想到皇后娘娘说了要倒扣分数,就不敢与主子说,生怕害了主子。 元宵的第二日,皇上赏赐了郭美人一只玉雕的孔雀,虽不十分大,但玉色极好,羡煞了一众妃嫔。更令一众妃嫔嫉恨的是,皇上居然还点了郭美人今夜侍寝! 那郭美人冬至宴的献舞被萧御女给搅了,没想到元宵的彩头倒让皇上想起她来,或许也是想到冬至宴那日郭美人的献舞,皇上就顺势点了她侍寝。 张修仪本来也并不十分重视元宵节的彩头,平时皇上赏的已经够多了,但听闻皇上点了郭美人侍寝,登时把方婕妤和钟才人恨上了! 而搅了张修仪好事的方婕妤,也正恨自己。自冬至宴郭美人献舞后,她就恨上了郭美人,没想到这次自己居然成就了她的好事!想到皇上就要来秀芳宫,却点的是郭美人,她就恨不能吞了郭美人。 不过,就在众人都还眼红嫉恨郭美人时,又一个消息把后宫众人震得一下就忘了元宵的这件小事。 窦家又要送女儿入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