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了宫里,秦嬷嬷就来探问赵顺儿今天的情况,赵顺儿只回答道聊得很好,也没说太多。 秦嬷嬷感叹道:「那些跟着皇上出宫的老人儿,老奴还没机会跟他们说过话呢!老奴在这宫里,四处人面都熟,就是那一个圈儿,一点边儿都摸不到,主子可是好福气,能得张嬷嬷看重。」 「我看张嬷嬷在宫里还是过得不错的,午膳的时候,有个小太监来给张嬷嬷送饭呢!」 「是啊!到底是伺候过皇上一场的老人。当年那个时候,能跟着皇上出宫去的,忠心是不必说了!如今年纪大了,皇上还是顾念着的。本来上了年纪、做不动活儿的老嬷嬷,都是一处在西边的园子里住着的,有小宫女、小太监伺候。但张嬷嬷年纪还不到,又不愿和那些人相处,皇上就让她去照看无人的宫殿了。」 赵顺儿点了点头,开始用膳。 但没一会儿,本来一直不见踪影,不知跑哪儿去的彩菊,就风风火火的跑了进来。 「主子、主子!奴婢打听到了!奴婢打听到了!」彩菊有些气喘的道:「奴婢打听到了,那窦才人是要住西边的蔚然宫的,就在德妃娘娘的荣康宫旁边,和周宝林一个宫呢!已经开始收拾了,二月初三就要入宫!也不知皇上是不是要让她们姐妹住近些,万幸是没来咱们熹平宫。」 秋霜难得的接话道:「也说不定皇上是还想升窦才人的份位呢!二品就可以居一宫主位了,咱们熹平宫可是已经有主位了。」 彩菊听了沉默了一下,想到皇上可能是真的打算要再晋窦家小姐的位份,给她留着没有主位的蔚然宫,就觉有些堵心。 秋霜难得主动发表一回意见,说完却又想到这话说的,不是在刺主子的心吗?吓得赶紧请罪:「主子恕罪,奴婢、奴婢就是胡乱说的,不当真的。」 赵顺儿脸色却没怎么变:「没事儿,我倒觉得你说的有道理,就是看在窦大将军面上,皇上也不会亏待了窦才人。」 「主子.....」秋霜嗫嚅。 彩菊微瞪了秋霜一眼,上前陪笑道:「都是奴婢不好,主子用膳呢!奴婢说这些糟心事做什么?主子还是别想这些事儿了,多用点膳,今儿这牛肉丝炒得真香呢!」 众人也就略过了此事不提。 不过在之后,秦嬷嬷却是特别的叫住了秋霜,让她以后有什么话,就尽管说。 「主子心善,你不是大逆不道,主子是不会怪你的。嬷嬷年纪也大了,有时候也有顾不周到的地方,也有思虑不周的时候,不像你们年轻人,脑子活。 在宫里是要事事小心,说话做事留三分。但这不是在主子跟前。在主子面前要尽心尽力,不能怕说实话主子怪罪。 不是说要在主子面前争宠搏出头,而是在这宫里,主子好了,你们才能好。主子要是出了事,可是要牵连阖宫的奴才的! 当年你姑姑,就是主子做了错事,才会受牵连的。在宫里,第一要紧的是活得明白,不光你自己要活得明白,也要让主子活得明白,只有活明白了,才能活得久、才能活得好。 你别看周宝林和德妃娘娘,好像过得很风光,其实都不是明白人,心里怎么苦的都不知道呢!咱们不能让主子做那种人,那不只主子日子难受,还容易犯错,一犯错就是阖宫的人命啊!」秦嬷嬷对着秋霜语重心长。 秋霜还没有听人这样提点过她,她姑姑在宫里出了事,因此她自进宫以来,就一直战战兢兢,唯恐出错,被分到了主子身边以后,就是知道了主子是个好性儿的主子,还是一直不敢放松,不敢多言。总是不敢多说一句话、多行一步路。 这时听了秦嬷嬷的话,才觉大为震动。这是秦嬷嬷在宫里拼搏了一辈子,总结而来的经验之谈,都是最为实在的道理,秋霜感激的唯唯受教。 秦嬷嬷又接着道:「你别看嬷嬷起先好似很胡混,其他各宫里的嬷嬷也是都能躲懒就躲懒,那是嬷嬷们年纪都大了,当今皇上又仁慈,所以主子们就算真出了事儿,嬷嬷装装老糊涂就混得过去,皇上、皇后娘娘都不会太深究。 但你们这些贴身服侍的年轻宫人可不一样,主子不管做了什么,你们都是躲不掉的。 再有,我们并不是摊上那样拎不清、没分寸的主子,主子这样仁慈和善,我们做奴才的还不忠心,任由主子走了弯路、甚至是走了歪路,那样可就是我们该死了。」 秋霜听了秦嬷嬷的话,十分认真,严肃的应下了。 这时,在蔚然宫里,周宝林也知道了窦才人要住到蔚然宫的事。 周宝林气得又摔了杯子。 「新人、新人,又要进新人!才采选多久,就要再进新人!还一进来就封才人位!她凭什么!有一个赵顺儿压在我头上就罢了!她一个刚入宫的就也是才人!她凭什么!就是有好家世嘛!那有什么了不起! 还要住到我们隔壁来!天天都要见了她堵心! 啊!她还是才人,我见了她难不成还得要行礼?皇上凭什么对她那么好?一进宫还就给她安排在这蔚然宫?蔚然宫没有主位,她这才人一进宫就是最大!」 周宝林越说越怒,恨得又砸了一个杯子。 底下跪着两个贴身宫女,都吓得瑟瑟发抖,不敢说话。 而周宝林原来的嬷嬷早不知躲哪儿去了,皇上新赐下来的嬷嬷则站在周宝林的身边,此时听周宝林稍微停顿,就开口道:「主子慎言,皇上对众位主子都是非常疼爱的!」 周宝林一听她说话,更是怒火中烧,一把邪火无处撒,抄起案上仅剩的茶壶就朝她砸去:「皇上宠爱?皇上都多久没来看我了!不就是叫那王采女跪一会儿吗?至于这样?那时候都还没人知道她怀孕!皇后罚也罚了,都禁足了一个月,皇上还不来看我!」说到这里,周宝林忍不住尖叫起来。 嬷嬷面不改色的闪过了朝她丢掷而来的茶壶,打断了周宝林的尖叫说道:「主子犯的不是小错,皇上这样已是开了天恩。至于皇上去谁那儿,不去谁那儿,那也不是主子可以过问的。」 周宝林看嬷嬷闪过了茶壶,那茶壶摔在地上,当的一声脆响,摔成无数碎片,把跪在地上的两个宫女又吓了一跳。更加愤怒的说道:「还说皇上对我好?皇上要真对我好,会让你这老东西过来,成天对我指手画脚的?」 那嬷嬷摇了摇头,对周宝林说道:「主子现在不太清醒,还是在殿里好好想清楚再说话罢!您在这殿里要怎么闹也就罢了,到了外边儿,可要维持了你主子的仪态。您这样儿要让别人看见,老奴都替您觉得丢人。」 说着那嬷嬷就拉起了还跪在地上的两个宫女,朝周宝林行了个礼,就退了出去,并关上了殿门。两个宫女还十分惶惶不安,如果不是嬷嬷拉着,几乎走不动道。 殿门关上,还能听见周宝林在里面愤怒的尖叫,「你们这群狗奴才!」 嬷嬷又摇了摇头,拉着两个宫女到了旁边的耳房,对两个宫女提点道:「摊上这样的主子,也是我们的命。但有这样的主子,我们平时尽力就好,尽不尽心,那就没人知道了,也没人管得了。 只是平时要警醒点儿,若主子要做什么出格的事儿了,赶紧的去禀告皇上,或是皇后娘娘,不然真出了事,就要连累阖宫了。」 那两个宫女泪痕还未干,都赶紧应是。其中一个道:「这简直就不是人过的日子,再这样,都要熬不下去了。」说完又低下头啜泣。 嬷嬷道:「这事儿,咱们做奴才的只有认命!好了,别哭了,嬷嬷会尽量看着点的,你们也机灵点儿,别再惹主子生气。」 说着拿了钥匙去开库房,翻出了一套粗瓷茶具来,「你们等殿内安静点儿再送进去,主子这样天天摔东西,可没有这样多好东西可以给她蹧踏,还一年没月例呢! 你们进去以后,看看之后主子还摔了什么,再来报给我,我再找找还能不能有可以摆上的东西。皇上赏的不少,可也都要叫主子摔光了。 这套茶具你们拿好了,这要是再摔了,主子可就只能用陶土杯喝茶了。」 两个宫女听到嬷嬷的话都笑了,遇上这样的主子,奴才确实也不是没有可以拿捏主子的地方。以后都给主子用上次等的东西,主子不顺心,自己就高兴了! 话说之后周宝林拿到了粗瓷茶杯,那是从小到大一辈子也没看过这么差的东西,拿着就要摔:「这是什么东西!」 小宫女在旁带着哭腔道:「主子可千万别摔!宫里实在没杯子可用了啊!嬷嬷说了,这套再摔了,可就只剩陶土杯了!」 周宝林登时收回手去。土杯?那能用吗?叫她喝泥巴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