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峥是他父皇的幼子,没有弟弟妹妹,跟哥哥姐姐年岁差的多,也并不亲近,本来就想有个兄弟姐妹,这时是把秀儿当亲妹妹来疼爱的。 这个小妹妹年纪比他还小、比他还可怜,跟他一样没了母亲,又被父亲赶出了家,但比他惨的是,他的父亲不是真的不管他了,还给了他不少人,照顾着他的生活,这个妹妹却连饭都没得吃,饿得瘦骨嶙峋。 自己好歹还过过六年的幸福日子,秀儿却是一出生就没了爹娘。 看着秀儿在自己的照顾下,慢慢的白胖起来,从细细瘦瘦,看着一折就会断的小胳膊、小腿,到现在也白胖的跟藕节似的,看着甭提多惹人怜爱了。李峥觉得无比的骄傲,也无比的怜惜。 本来生活发生了剧变,从宫中被赶到宫外,失去了疼爱自己的父母,从锦衣玉食变成粗茶淡饭,李峥是非常难过也非常迷茫的。 虽然他一直表现的很懂事,不吵不闹,甚至认真学习,还帮忙做事,但他一直不知道为什么生活会变成这个样子,也不知道自己以后会怎么样,他隐隐希望,只要自己够乖巧,父亲就会重新喜欢自己。直到他遇见了秀儿,原来这世上还有人过得这么辛苦,这个小女孩儿比自己还小,却过得比自己还差,也没有父母疼爱,如果没有自己,她几乎就活不下去了。 李峥开始觉得自己要照顾这个妹妹,这个妹妹这么小,但是除了自己,没有别人疼她了。因此李峥几乎把所有的感情,都放到了这个妹妹身上,当了哥哥,让他觉得自己非常重要,自己不是没人要的孩子了,自己还有孩子要照顾呢! 李峥渐渐淡忘了被父亲赶出宫的事,真正的在宫外开始了新的生活。 而秀儿似乎是长到这么大,第一次有人对自己好,因此她非常的听李峥的话,也非常的黏李峥,李峥走到哪儿,她就跟到哪儿。 李峥也非常乐于照顾这个妹妹,每天他自己洗澡,会帮秀儿也洗一洗。秀儿年纪还小,什么都不懂,李峥对男女之防也不是很理解。因着从小都是由嬷嬷宫女伺候,或者是母亲照顾他,由女子照顾他这个男孩,因此他也没觉得男人不能照顾女孩。 因着李峥很早就会自己照顾自己了,而最近宫里也是多事之秋,金嬷嬷根本分不出力气来多照管六皇子,因此她也一直没发现两个孩子的事。就让这两个孩子天天在一块儿,几乎是相依为命了。 李峥下定决心要当一个负责的好哥哥,要好好照顾妹妹,因此他不仅喂妹妹吃饭、帮妹妹洗澡,也学着以前照顾他的嬷嬷一样,哄妹妹睡觉。两个孩子就一直这样同吃同住,白天晚上都待在一起。 因为一直跟李峥待在一起,秀儿看李峥读书写字,她就也跟着学。 李峥瞧见她这样,就在自己的案上,多放了一套文房四宝,让秀儿跟着一起写字。看秀儿小小年纪,坐在案边拿着毛笔,居然也学得有模有样的,李峥觉得既新奇又开心。 有小伙伴可以一起学习,让李峥觉得读书都变得有趣起来,后来干脆就带着秀儿一起听课了。妹妹一直跟着他,他也没觉得自己做什么都带着妹妹有问题。 但教导李峥的许先生,一开始是不太乐意跟来一个小女娃的。可是因为六皇子的坚持,也就让秀儿留了下来。不过这孩子跟着李峥学习四书五经、治国之道,居然也并不觉枯燥,反而学得非常认真。 秀儿一开始是连字都不认识的,许先生也是完全不牵就她的进度的,但秀儿竟然很快跟上了进度,而且还学得非常好。 许先生出了功课,秀儿也都交了,许先生就也会看一看,本来只是打算随意看看,但一看之下就吃了一惊。 六皇子已经是他见过最聪明肯学的学生了,既聪明又努力,他一直都很欣赏六皇子。可这个六皇子不知道从哪里捡回来的小女娃,却比六皇子更有天分,小小年纪,居然策论也写得有模有样的,时常还有惊人之语。这让许先生对秀儿也重视起来,上课时,不再只着重于六皇子,也时常关心秀儿的情况。 他有时都感叹幸好秀儿是个女孩子,否则这样一个将治国与为君之道都学得这么好的同窗,六皇子只怕要忍不了。 李峥和妹妹一起学习,发现了妹妹惊人的天赋后,他就学得更认真了,当哥哥的怎么能在妹妹面前丢脸,为了不输给秀儿,李峥也学得越来越好,让许先生欣慰不已。 而除了读书以外,秀儿也跟着李峥一起练武,练武很辛苦,李峥本来是舍不得妹妹吃苦的,但秀儿非常坚持,李峥做什么,她都跟着做,最后那侍卫也就两个学生都教了。有个年纪差不多的师妹可以互相切磋,想必会学得更好。 或许是从小就吃了很多苦,或许是从小就常受欺负,知道练武强身健体的重要,秀儿练武居然也不怕苦,有时候李峥都是看着妹妹激励自己要更努力、不能放弃的。 而以后一直到长大,早就没有人教导,但秀儿也都维持着每天练武的习惯,风雨无阻,没有一天间断。 虽然没有练成什么绝世高手,但普通对上四五个男人,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两个孩子就这样朝夕相处,两人之间,简直不分彼此。 虽然李峥学习很努力,但才六、七岁的孩子,生活中也不可能只有学习的。李峥和秀儿每天上两个时辰的课,一个时辰练武,再花一个时辰读书,剩下也还有些空闲,李峥就会带着秀儿出去玩。 但李峥不想再遇到庄子里那几个欺负秀儿的孩子,就带着秀儿往另一边去玩。 到乡下的这几个月,李峥已学了不少东西,上树摘果子、掏鸟蛋、抓虫、抓鱼,下河去游泳,两个孩子玩得不亦乐乎。 春天,在田野里跑,摘了不知名的花儿给妹妹戴;夏天,在河边玩水游泳,互相泼水,顺便就帮妹妹洗个澡;秋天,抓鱼、掏鸟蛋,就生一堆火,把鱼烤来吃了;冬天,是最开心的季节,可以堆雪人、打雪丈,围在火堆边烤年糕说故事。 就算是在乡下,过年的时候也是很热闹的。 早几天金嬷嬷就会杀猪,让大家都能有肉吃,多的就做成腊肉,再腌上萝卜、酸菜,还有磨了米浆,做年糕、发糕、萝卜糕。 腊月二十四之后,李峥和秀儿也不上课了,外头又天寒地冻的,两个人也会帮着准备年菜,看着嬷嬷们揉面,也会帮着包饺子,嬷嬷们蒸年糕,就帮着看火。 等到除夕夜,除了平常的菜以外,金嬷嬷还会再炖一只鸡,卤一些鸡蛋,一整桌也很丰盛,不过宫女太监们都是没资格跟他同桌的,也只有秀儿跟他坐在一起,金嬷嬷在一旁看顾着。 秀儿从来没吃过这样丰盛的菜,好多东西都是从来没见识过的,兴奋的小脸通红,不停的对李峥问这个、问那个,因为要分心照顾秀儿,又看见秀儿这兴奋的样子,李峥因过年而起的思念宫中的情绪,似乎也淡了不少。 去年在宫中过年,好像都是很遥远的事了,看着秀儿,他现在的生活里充满了活力,一点一滴都有秀儿的痕迹,在宫里头的日子,没有秀儿陪伴,好像都要忘记了。 有秀儿在身边,李峥是越来越少想起在宫中的时候的。只是过年不可避免的就会想起家人,又加上上桌的人这样少,好像是冷清了点。不过,在宫中的时候,过年都要跟很多陌生人一起过,有很多名义上的哥哥姐姐,但他几乎不认识。还得正经危坐,不能随意说话,似乎在宫外,只有几个人,但轻松愉快、充满了秀儿的笑声的过年,更合心意一些。 晚上秀儿闹着不肯睡觉,加上李峥知道守岁,更加助长了秀儿的气焰,金嬷嬷无奈,只能坐在火堆前,给两个孩子说故事。 这样的活动,别说秀儿,连李峥都是没有经历过的,听嬷嬷说了年兽的故事,说各地传统习俗,一直到秀儿昏昏欲睡,才被抱回房里。金嬷嬷直到此时,才注意到两个孩子居然同榻而眠,本来不想同意,可秀儿年纪太小,又实在分不出人手照管她,加上李峥的坚持,也就勉强让他们两人一起睡了。她不知道这一时的放任,就让两个孩子一起睡了七年。 元宵的时候,金嬷嬷特意让侍卫太监们都扎了几只灯笼,让李峥和秀儿玩。到镇上看灯会太危险了,人山人海、磨肩接踵的,又是在这样的时候,可不能保证六皇子的安全。 秀儿根本不知道灯会,又从来没看过这样好看的灯笼,倒是一点不失望,兴奋得不得了,整个正月都玩得很疯,差点都要收不回心读书了。 李峥就这样住在了这个乡下,一年又一年。秀儿是他生命里最明亮鲜艳的色彩,是他生命里的光,也是希望。李峥有时觉得,放开他身为皇子的责任,就这样过一辈子,似乎就是最幸福的生活。 田野山间常常响起秀儿欢快的笑声,有一个小女娃,和一个小男孩,在这片土地上,相依相伴的成长,山间似乎都还回荡着小女孩兴奋的叫喊。 「哥哥!那朵漂亮!要那朵!」 「哥哥!李子红了!吃吧?」 「哥哥!秀儿累了!要抱!」 秀儿欢快的跟着李峥长大,除了勤学练武,生活无忧无虑。 她从来没听过什么女戒、女范,许先生从小只教四书五经、史书通鉴、为君之道,两人都不太清楚那些礼教大防、男女之别。 秀儿只觉得哥哥是全天下最好、最厉害的人,又这么疼自己,生活一直这样过下去就好了。 有一回吃了李峥烤的鱼,秀儿就对哥哥说:「哥哥,你对秀儿最好了!只有你最疼秀儿,秀儿要永远跟哥哥在一起!」 李峥毕竟年纪稍大,他认真思考了一会儿,回答道:「嗯,等长大了,哥哥就娶你为妻,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哥哥会一辈子疼着你、护着你。」 李峥认真的做了承诺。 但那时他们都还太年幼,都还不知道,有时候真心的承诺,也是没有办法遵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