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老巫医赞达亚离开了这个部族。
桑卓利亚面无表情地捧着用草叶包裹住的,赞达亚的遗骸,将其埋在了山坡的后面。
赞达亚的墓旁是一片沃土,每到冬去春来的季节,播下的种子就会悄无声息地开始生长,在深秋结出一层层金黄的银梗花,她小小的墓碑立在不远处,拔得笔直笔直的,一点也不像她弯下去的腰。墓碑不高,歪歪扭扭的,倒像是她站不直的身子,在期待着来年银梗花生长。
“银梗花呀银梗花,小小的骨朵儿大大的花儿~”
“捏去骨朵儿采下花儿,泡成小小一杯茶~”
“茶香四溢传万家,小孩儿馋成口水蛙~”
“口水蛙叫呱呱,叽叽喳喳要吃茶~”
“吃茶蛙吃茶娃,晃晃悠悠就长大~”
“成大蛙变大娃,来年再采银梗茶~”
……
这首童谣不知道传了多少年了。
不知道创作者是谁,不清楚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只知道,有桑卓利亚奶奶在的地方,人人都会哼这首歌。
一辈一辈传下来,直到现在,还在延续。
“多少年的老套歌了,这么多年也没说改编改编,还是陈芝麻烂谷子,一点营养都没有,听得人耳朵都起老茧了。”
桑卓利亚最爱做的事,就是守在自己的窗前,听着街边小孩们一遍又一遍地唱着这首童谣,捧着一杯银梗花茶,一边吸溜一边砸吧着嘴发牢骚。
虽然嘴上对这首歌又是嫌弃又是厌烦,却还是不由自主地哼着一模一样的曲调旋律,打着拍子扭着屁股,像个小孩子一样一坐就是一整天。
“啊,桑卓利亚,是桑卓利亚老太婆!老太婆又偷听咱们唱歌!大家快跑,别让她学会了唱,她唱歌肯定很难听的!”
一群孩子一哄而散,叽叽喳喳地跑远,只留下桑卓利亚一人窝在屋子里生闷气。
“你们这帮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儿,一点礼貌都不懂!我是你们奶奶!!!”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整个部族里,无论男女老少,都统称桑卓利亚为奶奶,没人知道她到底活了多少岁,只知道她熬走了一代又一代父辈和父辈的父辈。
不是每个人都能像她那样青春永驻,即使兽人族天生寿命就远超其他种族,但也没人能像她一样。岁月在她身上仿佛凝固一般不再前进,偏爱她,给了她无穷无尽的岁月和时间,肆意挥霍其他人求而不得的财富。
……
桑卓利亚给的药确实效果很好,只敷了三天药,小的伤口基本痊愈,大面积的创伤也早都结痂,除了有时活动会疼,基本日常生活没什么问题。
虽说是在这里养伤,但其实和软禁差不了多少,可以外出,但一举一动都会被人盯着,我很不喜欢这种感觉,所以也没出去过几次,倒是巴顿,三天两头得跑出去喝酒,他精通兽人族的语言,矮人族豪爽的性格又和兽人族不谋而合,几天下来似乎和营地里的人关系处得不错,每天都喝得酩酊大醉,盯着厚厚的黑眼圈回来,一睡就是一整天。
望着床上睡成“大”字型的巴顿,昨晚他就凭借这一姿势成功将我拱下了床。再加上他无与伦比的呼噜声,一阵一阵此起彼伏,搞得我更是睡不安稳,只能坐在地板上靠墙靠了一宿,以至于到现在为止,我已经几乎14个小时没睡过觉了。
“稍微出去走走吧,好久没见太阳了。”
走出阴湿的屋子,门口的守卫立刻不怀好意地瞪了我一眼,随即就有人给我戴上镣铐,牵着我一步一步往部落中心走。
奇怪,今天路上倒是没看见多少行人,就连平日里吵吵闹闹的孩子都不见踪影,大街上冷冷清清的,半天看不见一个人影。
直到被人押着推进桑卓利亚的木屋,我手上的镣铐才被解开,活动了一下酸痛的手腕,才发现她居然破天荒地下楼来了,坐着那张看起来很古朴的木椅,一下一下地晃荡,捧着茶喝得不亦乐乎。
“打扰了,奶奶,我来申请,申请外出。”
桑卓利亚眼皮都没抬,凭空对我招了招手示意我过去,将盛满热茶的杯子递到我眼前。
“猜猜,这茶杯,是热的还是冰的?”
“当然是热的。”
“哦呦,你怎么能确定的,在没触碰过茶杯之前,你凭什么就断定它是热的呢?”
见我一脸古怪地盯着她,她也不在乎,摇着手指咂了咂嘴。
“你觉得这茶杯是热的,是你主观意识上认为茶杯是热的,但在客观层面来讲,在没确定茶杯的温度前,我们谁也不知道它是冷是热,所以,你的思想主观地决定了客观现实。但反过来,现在,如果你先入为主地认为茶杯是凉的,你的决定是不是也会有所不同,抱着这种想法,喏,摸摸。”
见我真的伸手要去接,桑卓利亚赶紧拍掉我伸出一半的手,瞪着眼睛指责。
“让你摸你真摸啊!你觉得它是凉的它就是凉的嘛?不管你觉得它是冷是热,它都有一个更趋近于这两个答案之一的一种状态,除非人工干预或者自然放凉,否则它不会随你心意改变状态,明白这个道理,傻子才会用手摸茶杯,这就是客观现实决定主观思想。”
什么乱七八糟的,完完全全就是天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