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婆仙人林居多年,大脑都快和麋鹿一般清蠢了,哪里想得到人心竟能如此下流恶毒?不由听得心惊肉跳。他有心想要救出婆罗多,又生怕自己一出手,温娇这位敌国的前法师也会下场,慌乱了一会儿,陡然脑海中灵光一闪:“这些事,女仙是怎么知晓的?”
温娇目视战场,轻描淡写的道:“自然是听来的。令媛沙恭达罗,前阵子做了我的信徒。”
一个虔诚的信徒,在身遭大劫之际,势必会向所信奉的神灵祈愿。既然要祈愿,自然也要交代清楚前因后果。
阿罗那顺本可以将沙恭达罗一块打包送给唐军泄愤,但后者毕竟是稀世的美人,对于阿罗那顺这等热爱醇酒妇人的浪荡之徒,自然有着无与伦比的诱惑力。冲着这份诱惑,阿罗那顺悄悄将她关进了自己的府邸。为了劝她从了他,被派去伺候的人没少替他说话。一来二去,便把阿罗那顺的计划抖了个干净。
对于自家养女皈依了外邦神仙这件事,干婆仙人本应恨其不争,可此时此境,他居然长舒一口气:“既然沙恭达罗皈依于你,她的儿子有难,女仙不该出手相助吗?”
温娇一动未动,只是反问:“仙人又怎知道,我没有出手相助呢?”
干婆仙人眉睫一耸,正欲询问,忽地又自她的话里品出了几分深意,当即冷静下来,继续静观其变。
此时唐军与岭军已重新集结列阵,将出城投降的象城人围得水泄不通。清脆的马蹄声笃笃传来,由远及近。众将士齐齐向两边闪开,让出了一条可供十人并行的路。
王玄策一马当中,蒋师仁、扎拉、叶素心以及几个侍卫策马拱卫在两翼。阿罗纳顺的脸上浮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又重新将适才的话说了一遍。不需要他示意,豆扇陀的尸体已经被抬了上来,押着婆罗多的侍从也用力将他往前推。
先前阿罗那顺的使者言道:丞相可以哄骗效忠王室的战象军倾巢而出,方便唐军与岭军歼灭。也会献上豆扇陀的遗体与他唯一的子嗣婆罗多,前者是鞭尸还是砍头,后者是烧死还是凌迟,他都不管,只求唐军默许失去王室的象城拥立他成为新王。
这是他与王玄策的约定,更准确的来讲,这是他自以为自己与王玄策的约定。
豆扇陀的尸体被抬到了王玄策马前两丈处,唐军与岭军便拔了刀。抬尸的武士眼见一道道白森森的刀光在身体周围乱晃,吓得魂不附体,放下尸体便跑。
蒋师仁跃下坐骑,走到尸体前翻看了几遍,朝王玄策点点头。
押着婆罗多的侍从却遇到了不小的麻烦。直觉的危机感似乎驱散了小巨人身上的迷魂药的药性,他用力地挣扎着,两个膀大腰圆的成年人一时竟控制不住他。
阿罗那顺微微沉脸。他身后的一个身材矮小的黑脸仆人见状,哪忙奉承似的赶到婆罗多跟前,劈手就是一巴掌,声音尖锐的喝道:“大人们说话,哪有你一个小崽子捣乱的份!”
残余的药性也被打醒了,婆罗多看着那双被黑灰遮盖的眼睛,突然觉得似曾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