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指甲缝里嵌满了他的血肉。
后背突然传来阵阵情到深处时被他所忽略的疼痛。
健硕的背脊上满是她留下来的挠痕。
一道道血淋淋的,触目惊心。
可他却凄凉一笑。
这样也好,至少他们都在彼此身上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记,不是吗?
既然留不下美好的爱意,那就刻下深入骨髓的情痛。
方才要她时他表面上装出一副很娴熟的模样,实则紧张到掌心冒汗,却拼命掩饰着生涩的情动。
他学着画册里描绘的那样,本想带给她欢愉,可当看到刻在她心口处的刺青时却瞬间癫狂。
那个字深深刺伤了他。
嫉妒的火苗已然蒙蔽了他的双眼。
尽管他自己也磨出血来,可他依然不知疲倦,不顾疼痛地折磨她。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想让她死在自己怀里。
此刻,他望着遍体鳞伤的她,眸中空无一物,不带任何表情地说道:“路冠鸣,我就是要让你痛,你心里面想着别的男人,还指望我能好好对你?”
她冷笑:“所以……我只会恨你。”
身前的人陷入了沉默,呼吸声变得愈来愈阴沉。
片刻后,几滴盈热的泪珠竟落在了她的香肩……
她吃惊地侧过脸,抬眸看他。
昏暗中,他绝美的面庞似乎挂着泪痕。
那是她从未见过的模样。
耳畔响起男人卑微到了极致的低吟:
“恨我吗?既然你不爱我,那就恨我吧。”
“只要能住在你心里。”
——————————正文开始
泥泞的山间小路,马蹄声奔腾如雷,骑在汗血宝马上的女子红衣飘飘,英姿飒爽,带着胜利的喜悦傲然而归。
一路驰骋到雄伟庄严的绝尘山庄,她利落地跳下马,大门前的守卫连忙恭敬地开门迎接。
她牵着马飞快地走了进去,脸上挂着微笑。
“看来小姐这次又夺得比武大会的头筹了。”
“是啊,大小姐文武双全,若是生成男儿,那肯定不得了啊。”
“听说庄主准备让大小姐接手山庄。”
“庄主确实有意重用小姐,可有夫人和少主在,恐怕……”
门口的两个守卫窃窃私语道。
红衣女子拴住马,便迫不及待地冲入正堂,喊道:“爹,女儿这次又赢了落雪阁阁主!”
可是偌大的正堂内却空无一人,鸦雀无声。
“爹?”红衣女子有些奇怪,平日里的这个时候她的阿爹都应该在正堂内品茶或下棋。
她正要出去寻找,却突然走进来一个人。
那人是她的庶母姚夫人,脸上挂着微微泪痕。
“路冠鸣,你爹病了。”
红衣女子叫路冠鸣,这名字是她还未出生时,她娘就已经起好了的。当初以为她会是个男儿,希望她将来能够冠绝天下,一鸣惊人。
可她出生后却是个女儿身,她爹嫌这名字缺乏阴柔之气,太过阳刚,便又给她取名路云歌,七岁之前她一直叫路云歌这个名字。
七岁之后,由于她母亲得了重病不幸离世,为了怀念疼爱她的母亲,她便将名字改成路冠鸣,不过,从小就认识她的人还是习惯唤她云歌或者歌儿。
路冠鸣瞪着姚夫人,毫不客气地说道:“怎么我才三日不在,阿爹就病了,他生的是什么病?”
“郎中说是忧思成疾,他已服药歇息,暂无大碍。”
“我去看看他。”
路冠鸣刚要离开,姚夫人却拦住了她。
“你想干什么?”路冠鸣语气尖锐道。
姚夫人平静地说:“郎中交代过了,你阿爹不能见风,你就别去叨扰他了。我来是有事通知你。”
“何事?”
“你阿爹给你定了一门亲事,七日之后便是成婚良辰。”
路冠鸣惊讶地问:“什么亲事?和谁?”
“平阳谷少主周瞳光。”
“不!这不可能!他双目失明,又体弱多病,阿爹怎么可能将我许配给他?”路冠鸣说道,“更何况我与魏师兄两情相悦,早就立下白头之约,阿爹也答应我迟早为我们主持婚事。”
姚夫人拿出一封婚帖,轻飘飘地甩到路冠鸣眼前:“这是你阿爹亲笔,看好了,别说我骗你。”
路冠鸣展开一看,确实是她爹路展鹏的笔迹。可她仍是一脸坚决:“阿爹不可能把我许配给周瞳光!这绝对是你的阴谋!你让开,我要亲自去问他!”
“平阳谷在武林中的地位数一数二,周少主又是相貌堂堂,温柔谦和的翩翩公子,你嫁给他有何不可?”
“滚开!别逼我动手!”
路冠鸣使劲儿推开她,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是魏衍,她心心念念的人。
为了治好他体内的寒毒,路冠鸣每年都会去参加江湖上的簪花大会。
夺冠者可以向武林中任何门派索取一样物品,只要不是镇门珍宝或稀世之物,皆可满足。
她已连续六年夺冠,成为了江湖上名震四方的女侠。
其实她的武功虽然高强,但发挥却极其不稳定。
平日里似乎并无出彩之处,可一到比武的关键时刻就能爆发出巨大的潜力。
每次她夺冠都会向百草窟讨一枚赤心丹,用来缓解魏衍体内的毒性。
赤心丹珍贵无比,而百草窟窟主是个小气吝啬的家伙。
在路冠鸣连续两次向他讨要赤心丹后,第三年他看到夺冠之人又是路冠鸣,并且还是死盯着他一个人索要奖励,便干脆退出了簪花大会。
可出于规则和道义,他还是把第三枚赤心丹给了路冠鸣,告诉她来年只要有她在就不会再参加比武。
路冠鸣是奔着赤心丹去的,一听说他要退出,便也决定以后不再参加。
令人惊奇的是,来年簪花大会开始的时候,百草窟窟主竟然去了。
原来是他顶不住江湖上的风言风语,大家都在笑话他输不起。
从那以后,路冠鸣便又开始了连年夺冠的生涯,她的威名也传遍了大江南北。
“阿衍。”路冠鸣望着眼前这个目光闪躲的男人,“你不在神鹰堂待着,跑这儿来做什么?”
魏衍递给她一块梨花糕,极其不自然地说道:“在外面风吹日晒好几天,饿了吧?”
路冠鸣接过梨花糕,随手塞进了衣襟:“我不饿,我现在要去见阿爹。阿衍,你告诉我阿爹是不是真的病了。”
魏衍看她没有吃梨花糕,连忙说道:“这……这是我亲手为你做的,等会儿就凉了。”
“谢谢你。”路冠鸣一脸幸福地将梨花糕整块吞入,差点儿被噎到,“味道不错。阿衍,你还没跟我说阿爹到底怎么样了。”
“他……他没事。”魏衍神色复杂,半天才憋出一句话:“阿鸣,你这次胜了吗?”
路冠鸣自豪地说:“当然了,为了你,我只许胜不许败。再说了,以我的武功,什么时候败过?”
她掏出衣襟里的小木匣,在他眼前晃了晃:“最近我武功突飞猛进,在簪花大会上出尽了风头!武林盟主佩服我,就提议让百草窟窟主多赏我一枚赤心丹。本来我还以为那老吝啬鬼会拒绝呢,谁知道他竟然毫不犹豫地多给了一枚,还真是稀奇。”
魏衍垂下头,想说些什么,却一副有苦难言的模样,苍白的面庞憔悴异常。
这时,绝尘山庄的一众人等纷纷闯入,将正堂围得水泄不通。
隶属于山庄的三大堂堂主陆续带着各自的手下现身,冲路冠鸣举刀相逼,包括魏衍所统领的神鹰堂。
路冠鸣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惊诧地质问道:“你们……这是要干什么?!都反了吗?”
她急忙望向魏衍:“阿衍,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魏衍不敢直视她那双亮如火炬的眸子,低声说道:“阿鸣……事已至此……你先别激动,目前自保最重要……只要你接下来审时度势,不轻举妄动,我保证你会毫发无损。”
路冠鸣狠狠地瞪着他:“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阿鸣……你相信我,我……我是有苦衷的……”
这时,正堂外传来一阵大笑,这笑声中带着嘲讽,尖锐刺耳。
随之走进来一个人,他洋洋得意,昂首挺胸,好似小人得志。
“路冠扬,果然是你!”路冠鸣愤恨地瞪着眼前这个得意忘形的男子,“你究竟想耍什么阴谋?是要造反吗?”
路冠扬是姚夫人之子,大路冠鸣几岁,他们虽是兄妹,却关系恶劣,多年来一直明争暗斗。
“我还用得着造反吗?阿爹已将庄主之位传承给我,现在这里我说了算。”路冠扬冷眼看着她,“事到如今摆在你面前的有两条路,其一乖乖臣服于我,七日后嫁给周瞳光,其二……你是想就此失踪还是清白被毁都在你一念之间,你可想好了,我亲爱的妹妹。”
路冠鸣指着他的鼻子怒骂道:“禽兽不如的东西,满口胡言!阿爹怎么可能将庄主之位传给你这个废物?你把阿爹怎么了?你恨我不要紧,可他是你亲爹,多年来的养育之恩和苦心栽培你难道都忘了吗?”
“你少往我身上泼脏水!阿爹只是病了,他病倒的时候可是我在一旁尽心侍奉,论孝顺我一点儿也不比你差。我是阿爹唯一的儿子,他将庄主之位传给我有问题吗?”
“阿爹身体一向康健,怎么会突然得病?这一定是你的阴谋!”
路冠扬怒笑道:“呵,你就这么喜欢无凭无据地血口喷人吗?不过没关系,现在庄内所有人都归顺于我,三堂也全部听我的号令!路冠鸣,想造反的人应该是你才对吧?”
“我造反?你这话还真是可笑,我为什么要造反?”
“谁人不知你野心勃勃,一直觊觎庄主之位,可惜你生成了女儿身,注定这辈子只能相夫教子。我劝你还是识时务些,老老实实嫁到平阳谷,以后这里仍算你的娘家!不然的话,休怪我不念兄妹之情!”
路冠鸣悲愤地说道:“你狼子野心,我临走前阿爹明明说将绝尘山庄托付于我!”
路冠扬冷冽一笑:“托付于你?有证人吗?有凭据吗?你马上就要出嫁了,有谁会相信阿爹会把这多年的基业交给你一个女娃娃?不要会点儿武功便痴心妄想!”
路冠鸣态度坚决地说:“你想要绝尘山庄随你,我不屑于跟你争,可我是死都不会嫁给周瞳光的!”
“让你嫁给周瞳光是爹指的婚,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不得不从!”
“若你硬要逼我,别怪我跟你鱼死网破!”
路冠鸣干脆利落地拔出长剑。
这把剑斩金截玉,削铁如泥,是绝尘山庄的宝物,也是武林中人人觊觎的名剑。唤做绝尘。
心若绝尘,百战不殆。
路冠扬冲一旁的魏衍命令道:“快!将绝尘剑夺过来!”
魏衍虽然为难,但也很顺从地拔出剑对向路冠鸣。
路冠鸣心痛地问他:“阿衍,你……当真要与我兵戎相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