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的时候被告知,出了事的反而是成繁姐。 环视,也不是熟悉的那间屋子,然后才知道这里是李业的家。易罔好像是照顾了她一晚上,眼眶周围有些黑,人也没什么精神。 “……我不记得了,昨天。” 模糊着有点点印象,好像是因为自己的逞强而做出了不得了的事情。心里复杂的说不出是悔恨还是郁闷,煞是难受。 易罔先打了个哈欠,擦擦因此渗出的泪水后,他说: “还好,没出什么大事——呃,成繁姐不是在下午那会儿出事的,是半夜的时候。” 有时候易罔说话会别扭,可能是因为他的语文不太好,句子才会显得生涩。林寂缘消化了一下,问: “半夜怎么了吗?” “不知道。”易罔干脆利落地给出了一个毫无用处的答案。 “……你认真的吧?” “大半夜的时候她自己突然跑出去的啦。”他又伸了个懒腰,看起来真的很困的样子。“唔,找到的时候已经半昏迷了,好像是和什么人打过架似的……嗯。” 林寂缘从床上坐起来,身体被压了挺多层被褥,有点重,还有点出汗。感冒的时候倒是经常被劝说好好保暖,不过以目前这状态,岂止是保暖,没有中暑真是万幸了。 “守卫的话,不是有值班的人选吗?” 床头柜上有保暖壶和玻璃杯子,她自行倒了些水来缓解喉咙的干涩。“唔,和什么‘人’打过,是我太多心了还是确实如此?” 这话说完好像十分有效果,易罔先是“诶”地一声下意识的反应,然后挠挠头,回答: “嘛,是和‘人’,之所以能这么断定,是因为身上的伤全是利器伤,是用刀剑或匕首之类的划出来的。” 有点想去探望一番,林寂缘扯了扯衣服,让它们稍微规整些而不再凌乱。手伸到脖子后面轻轻一扬,就把头发也捋开,触及下发尾好像打了结,她咋舌,手边没有看到梳子。 烦躁地用手指抓几下,“于是呢,成繁姐还好吗?现在。” “上个小时看的时候还睡着,不知道醒了没。”易罔回答,他靠近,暂时寂缘是背对着他。颈后的发丝好像被谁拎了起来,而后是轻声的一句: “结起来了,你别动,我帮你弄开。” 林寂缘吸口气,收手的同时假装不经意碰了碰易罔的腕子,只觉得背后的人好像顿了一下,却没有在意。要是这时候往后倒一倒,就能被纳进怀里了吧……这么想着,寂缘到底是没有勇气做这种事。 “——在隔壁,李业哥一直在看着她……但是他好像很困惑的样子,我觉得等成繁姐醒了以后还是瞒着她比较好。” 成繁姐并没有和这两个小家伙说过他俩以前有没有什么羁绊,所以并不能很好地评价他们之间的关系该近还是远,近又能近到何种程度。 “说起来,成繁姐……不会是单相思吧。” “从现状分析,只能这么判断了呢。”、 林寂缘斜眼瞥了易罔一眼,从这个情感白痴口中说出有关恋情的话题,真真是相当地违和。除非这个小子其实是在装傻,事实上是个全知型的角色,那可能还有点说服力。 “寂缘,你是想撮合他们吗?” 点了点头,她确实有这样的想法。知道感情这种事不可能强求,她倒是没有做过过激的举动来。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易罔若有所思地嘀咕了什么,随后他竟然劝: “我觉得还是不要这样比较好……他们,不太适合?” 林寂缘一个没忍住,鼻子里轻哼一句算是在笑。转过身和竹马面对面,她半开玩笑地捏了捏易罔的脸颊,“你又怎么知道啦?不晓得的人简直觉得你是个说媒的了——也不对,哪听过劝散不劝和的呢。” 易罔微有嫌恶地别开脸。 “你还记得前阵子我告诉你的事情吗?关于李业哥在村子里的风评问题。” “唔,差不多,是说褒贬不一,有能力但祖上背叛过村里人之类的,细节倒是没印象了。” “他是个——啊,没什么。你不是想去看成繁姐吗,整点了,刚好到看望的时间了呢。” 就算易罔突兀地想要提议,寂缘可是拥有着死缠烂打的“优点”的。假装后面半句话没有听到过,林寂缘单手叉腰,和善地微笑着,言: “他是个什么?” “……寂缘,偶尔真当作没听到不行吗?”易罔长吁,话音听起来比刚才还要疲惫。猜想他可能晚上没睡好还是怎么,也是辛苦他了。 “在此之前不应该是‘你自己先管好嘴’吗?”直截了当地打击回去。 易罔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走近柜子拿了些什么揣进口袋,然后回答: “嘿,什么都不是,我也是随口说说。” 兴许是疲惫下的疏忽,才会不经意漏出些不能说出口的情报。易罔这掩饰得生硬,却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就算想要逼问,又是为了什么理由,凭什么资格去质询? 林寂缘推开房间的门,右侧墙壁上挂着的钟显示已经下午两点,她怎么会睡了这么久的?勉勉强强有点印象是被李业给打了一下,手刀还是腹拳就超出记忆范围了。 “我身体原来这么不抗打吗——虽然是我自己说的,感觉意味怪怪的,哈。” 虽然体格健硕些不是坏事,真不希望被锻炼得抗揍。通过布局,能看出寂缘休息的这间是客房,甚至有可能只是书房改造而来的。通过易罔的指路后,她知道,成繁姐的位置是在主卧。 “什么嘛,这不是很照顾她的吗。” “睡个主卧就算照顾了?”易罔又挠了挠头,“不是很明白。论休息的话,我倒是觉得有地方足够横躺着,就差不多了。” “真是个实用主义者呢,难道你买衣服的时候,相比款式,会更在意价格和耐不耐穿?” 打住,总感觉下一秒就会听到健气的一声“是啊”,寂缘赶紧挥挥手表示她不想再纠缠下去了。 “你不是很喜欢历史吗,记不记得课本上一堆什么礼节的玩意儿?联想一下应该是类似的道理。” “哦。” …… 轻手轻脚推开主卧的房门,里面很暗,窗帘拉得很严实,乍一看还以为黑夜以至。纤维孔隙中透的光,平时微不足道,当关上门后,却成了唯一的光源。花了些时间让眼睛适应半昏暗的场所,寂缘蹑着脚靠近床边。 李业不在里面,但路上并没有看见他,也许是出门办事了? “奇怪,不久前他应该还在的啊……” 虽是轻言细语,但没有逃过寂缘的耳朵。然而在病人休息的时候大声喧哗可不是什么好事,她憋了憋气,把话头忍了回去。 李成繁的额头上和右脸各贴了几张便捷用的创口片,担忧这种处理到底能不能好好地包住伤口的同时,如果是绷带的话,似乎整张脸就只剩下出气口了。睡得很熟,仔细一听,呼吸其实弱,好在还有规律。 “完全没个心理准备啊……我晕过去的期间里到底发生什么了?” 要是掀开被子的话,也许会看到更可怕的伤,林寂缘到底是没那个勇气这么做了。和寂缘那边的状况不同,这边的床头柜上什么都没放,除了一张字迹潦草的字条。 “‘醒了以后赶紧回去吧’……真过分。”念出上面的字后,林寂缘一皱眉头,赶紧揉搓几下把纸条塞进自己的口袋,这要是给成繁姐看到了,她不得伤心死。 “寂缘,嘘——过来一点。” 顺从他的意思后,易罔把脸凑近她的耳边,轻声道: “成繁姐好像很喜欢李业哥对她不冷不热的态度……不是我猜,呃,其实是她自己告诉我的。” “你说笑的吧?”林寂缘不可置信地推开这个人,直视着这张熟悉到闭眼都能数出睫毛的脸庞。“这听起来很……奇怪哎。” 差点脱口一句“恶心”,寂缘硬生生换了个柔和一些的词。易罔不像是在说谎,大体上,他也没理由无缘无故说出这种话来。 “那、那李业哥呢?我的意思是,他是真的爱理不理,还是为了……‘迎合’这个癖好?” “不清楚,我又不是他。当然我们都希望是后者吧——啊,成繁姐……?” 易罔伸了伸手指向床的方向,顺着看过去,李成繁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她微闭眼,想来是负伤造成的无力感剥夺了她的体力。坐着的身子透露出一股虚浮,但姑且还算是有点精神,对话应该是无足大碍。。 “你们两个在病人旁边还真是能叽喳呢。”轻飘飘的语气,属于她的惯有的温柔,尽管是指责,却不觉得刺耳。 “还好吗?渴不渴?”易罔问。平时他说话大大咧咧,没想到这会儿却意外地低沉而显得可靠。他照顾自己的时候是不是也这样呢?林寂缘不负责任地产生了一段妄想。 “渴。”成繁没有客套,毕竟是伤者。“寂缘,能帮我拿点水吗?” 却把请求抛给了一句话不说的林寂缘。她微笑,看不懂笑容里隐藏了什么意思。寂缘想推脱几下,没想到连易罔都顺着话,“谢谢了,寂缘。”几个字把差事吩咐给了她。 …… “走了……快点吧,我担心那个急性子。” 轻松地争取到了一丝说话的空隙,易罔太了解自己的青梅,所以不由得开始催促。 “唔,不打紧,只是问问——你是不是认识那个袭击我的人?” 易罔抬头,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天花板。“也许吧。”敷衍道。 “成繁姐。”旋即认真,“是我劝你一句……还是收手吧,也是为了你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