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塔利亚打开门时候,走廊已经有些混乱了。
“菲德拉!菲德拉!乌鸦,乌鸦回来了!别拖我!我自己会走啊!”和菲德拉之前是同一个病房的塞巴被手臂比他腰还粗的护士拖走了,只是他的嘴巴仍然不屈地冲着菲德拉的病房叫喊。
叫喊声随着打开的门顽强钻入到房间,让本来有些昏沉的菲德拉精神一振。
“妈妈,妈妈,是不是塞巴?他刚刚是说乌鸦先生回来了吗?”菲德拉尽力地举着手,着急地问道。
塔利亚有些迟疑,她不太记得那个孩子的姓名,而且对方又是怎么知道乌鸦先生的?就算是菲德拉告诉他的,那他也没见过,又怎么能确定是呢?更重要的是,乌鸦早不见了,难道真的循着味道找到了这里来吗?
“亲爱的,他可能只是在说些胡话......”
“不是胡话。”
半开没来得及关上的门,趁着塞巴吸引走了护士的空挡,一个女孩从门边露出了半边身子,原本难有表情的面容此刻却显得有种激动却不知怎么表达的状态,也是之前跟菲德拉一个病房的安妮。
“菲德拉,我想,那应该就是你说的乌鸦先生,它回来了,而且......我不知道怎么说,大家都在看,你也赶快来吧!那一定是给你的礼物。”
说完,安妮就小跑着消失了。
菲德拉将希冀的目光看向母亲,塔利亚叹息一声,没再隐瞒:“乌鸦先生确实不见了,但,你觉得它真的能找到这里来吗?”
“妈妈,不是你说的吗...我想它的时候,也是它在想我,它一定知道我在哪里的。”
塔利亚没有接话,小心地将菲德拉扶起来,给她套上不合季节的衣服后,二人才慢慢从房间走出。
现在的走廊比刚刚的时候还要混乱,一些病人或者是护士,竟然在走廊小跑了起来,跑到了两栋建筑连接的廊桥,对着外面指指点点,议论纷纷,手机的拍照声响更是没有停过。
塞巴和安妮两个小病号仗着没人敢欺负,使劲推开了一个最佳观景位置,不断向着菲德拉招呼。
“菲德拉!快,这个位置好!”
“你们这两个小孩怎么回事?!家长在哪?不管管吗?”有人照片都还没拍好呢就被挤出最佳位置,见是两个小屁孩,心有不甘,想要把位置抢回来。
只是刚把手伸向面无表情的安妮,她那沉默寡言的壮实老父亲站了出来,一把控住他的手,站到他的跟前,直接比他高出了一个头,壮出一个圈,就这么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我的意思是,孩子还小,家长看好一点,小心别碰到了,就是这样......让开点,让开点,没瞧见有小孩吗?!”
菲德拉的呼吸有些急促,随着人群的逐渐让开,画面逐渐在她眼前展开,她也终于能看到,这些人都是在为了围观些什么。
也难怪他们会这么急切的围观,因为,这确实是一副难以言喻的奇景。
扶着菲德拉的塔利亚嘴巴不断张大,只觉得自己是不是看到了幻觉。
瞧啊,在窗外,那是一连片连绵的紫色花海,就这么凭空悬挂在了半空中,像是画卷一般铺满了他们这个方向眼前的视野,花海还在随着微风而起伏摆动,人们甚至能嗅闻到那远方隐约传来的薰衣草芬芳,给人一种置身薰衣草花田的奇妙感觉。
是的,花海又怎么可能飘浮在天空呢,等塔利亚从震撼回过神细看之时才发现,那所谓的花海,竟是由一只只被染成紫色的鸟儿所组成,它们犹如是一个整体,摆动异常规整,起起伏伏,凑成了高低丘陵上随风摇摆的薰衣草。
就像是被人专门训练过的一般,只是,又是什么人能够训练这么多的鸟儿做出这样的动作呢?
菲德拉没想这些,就这么痴痴地望着,久久不能言语。
这幅画面,好像跟她曾经告诉过父亲想象中的场景一模一样,也好像是前几天梦里,父亲带自己去的那一片薰衣草花田。
“你的朋友,会替我把这片花海带回来的。”她想起来了,当时梦里爸爸摸着她脑袋说的话。
爸爸......
眼前,一只乌鸦滑翔接近,叼着一株薰衣草,落在了菲德拉的面前。
“乌鸦先生?”
魂鸦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将薰衣草放在了她伸出的手上。
紫色的乌鸦远看着还行,近看加上那还没长出来的新羽,显得是那么的滑稽。
菲德拉心疼地抚过魂鸦的羽毛,这回魂鸦没有躲开,任由对方的轻轻触碰,即便碰到伤口,也没有躲避。
“咳咳,两位女士,不知道是否介意我替你们,以及这个奇特的紫色乌鸦一起拍张照片吗?我感觉衬上你们身后的花海,一定很美。”
身后,一个肩膀站着乌鸦的摄影师不知何时走近,主动提议道。
“......麻烦你了,先生。”塔利亚没有拒绝。
“这是我的荣幸。”
摄影师小心看了眼旁边的乌鸦,深吸口气,拿起相机,将面前的景象框入其中。
憔悴的母亲擦着眼角的泪痕,虚弱的女儿喜极而泣,泪光像珍珠从脸颊滑落,晶莹剔透,她的双手还握住了有些垂落的薰衣草,一旁,是那紫色的掉毛乌鸦,叼着一个蓝光小灯笼,认真地看向镜头,还有他们身后,那个不能忽视的由鸟雀组成的紫色花海。
“一、二......cheese。”
画面定格,至少这一刻的幸福,被永恒停在了这张相片之中,是和菲德拉的画那么相似,她所憧憬的画面,已经看到了。
“谢谢你,真的很谢谢你,乌鸦先生。”
“我不会忘记这一天的,永远,不论......我在哪里。”
“你想我的时候,必定,就是我在想你。”
墓园。
等到葬礼彻底结束后,已是夜晚。
魂鸦将冲洗出来的合照小心放在墓碑一角,尔后伫立良久。
“晚安,我的朋友。”
它无声仰望铺洒下来的月光,却不知上面挂着的,是否有菲德拉永恒的美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