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悦庄就开始做悦知风出行前的准备了,装车的、套马的,庄子里一多半的人手都调动了起来。
悦知风随身带的行李并不多,行伍出身的人,和季熠那种含金汤匙出生的皇族在这些事上的区别特别大,加上此行也并没有女眷,他个人而言是完全可以轻装简行的。这次他来剑南和岭南道走这一趟都是微服以客商的姿态周游,不过必要的伪装还是要做的,身边随行的都是做家丁打扮护卫,这样就算簇拥在悦知风周围的人数多一些,看着也不会太惹眼。
谢观南曾问过季熠,难道真的没有人知道悦庄里住着的是睿王或齐王这件事吗?这么大个庄子在这里,就没人好奇主人是谁?季熠答道,该知道的人总会知道,这个庄子是一直在没错,可主人并不是一直在的,确切地说其实是没有主人在的时候更多一些,所以被知道与否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重要的是用的人得靠谱。
如此一说,谢观南也想起来,秦孝贤在最初听闻悦庄要参与赈灾的时候,那反应分明就是早已知道这庄子的来路和主人,不过平时县衙也没有人会特意提起,县令也并不做那攀附逢迎的举动,这大概就是季熠说的,该知道的人会知道吧。
吃过朝食,悦知风对恭恭敬敬站成一排的庄内仆人简单交代了几句要好好服侍季熠、不可慢待谢观南之类的话,就挥挥手遣他们散了。悦知风身边服侍起居用的人一直都很简单,但他留给季熠使唤的人手,素来都是供过于求的。
这一趟回程陇右军的护卫分成两组,一组伴在悦知风身边同行,另一组已经提前出发沿路打点安排。
季熠和谢观南骑着马伴行在悦知风左右,虽然备了马车,但悦知风说后面路上时间长了,有的是坐车的机会,难得能与两个后辈一起策马,他还是兴致颇高地让人牵来了他在悦庄养着的马。
看着悦知风翻身上马的英姿,谢观南不得不承认,本朝前后数三十年也未必能再找出一个能与睿王比肩的战神,年过半百的他一跨上战马,立刻就能感受到他周身散发出来的锐气,尽管身上穿的是再寻常不过的胡服,可悦知风脸上云淡风轻的笑容依然能让人看出他的坚毅和自信。这种经历过无数战役淬炼出的锋利感,让他无愧于“帝国利刃”的美誉。
应该叮嘱的大小事,昨晚已经说了不少,所以送行的路上,三人反而都只零散说了些无关紧要的闲话。快到城门口的时候,飘起了毛毛细雨,虽然不至于立刻能将人衣衫打湿,但骑行的人迎风面对雨水总是不适,尤其悦知风身上还有旧伤,更是不宜淋雨。
“老师换马车吧。”谢观南在离城门约莫还有百米的地方勒住了缰绳,要换车就得趁早,若是等衣裳被打湿了再换就晚了。
这话要是季熠说的,悦知风多半还要说几句嫌弃的话,但由谢观南来说,他就欣然接受了,如此双重标准,季熠不免在边上窃笑出声。
“让人给你们拿蓑衣和斗篷来,回去的时候不要淋着。”悦知风如同天底下所有的长辈那样,自己身上的事可以马马虎虎,但孩子身上的事半点不肯懈怠,自然而然地安排着给季熠他们张罗避雨用具,他进了马车又掀起窗帘,对机灵地靠近过来的谢观南说,“他有个雨天爱犯的头痛毛病……”
已经从护卫手里接过了斗笠的季熠,先拿过来给谢观南一个,正好听到这话,便抢着对悦知风说:“有观南在,我现在下雨也不怎么头痛了。”
季熠的声音里透着不加掩饰的得意,眉眼弯弯地说完便看向谢观南,这药石无效的顽疾是如何好的不用他说,悦知风也该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