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你弟弟忒的小气,怎么就不能容下这样的官在帝京,就因为人家站了一下你的队,就非把人踢出来不可?”谢观南易位而处,自己若京官做得好端端的,不过是发表了一个正常的意见,就莫名被调任到千里之外,心里也是会不舒坦的。
“既然下了场放下了筹码,就要愿赌服输,他们这样的京官,每次站队都如同一场豪赌,你以为他们自己不知道输是什么结果吗?”季熠也不想纠正谢观南把皇权之争看成是普通的一件小事这点 ,事情过去了,他如今讲来也仿佛不过是寻常闲话,“当初若是我坐那位子,我不会比二郎更宽宥,说不定还要更严苛些。”
“多严苛?杀了他们?”
季熠的声音突然停了下来,因为谢观南说这句话的时候,一点玩笑的语气都没有,就算只是假设,他也不想说出原本已经到了嘴边的答案。明知道谢观南不会喜欢听到那种话,他还非要说的话,就真的未免太蠢了。已经过去的事情,不值得说来坏了他与谢观南说话的气氛。
“乐衍是京官外放不假,可眉州刺史不是个闲职,只要他有心,不是没有升迁的机会。”季熠很快把话题又绕回了眉州这位刺史身上,“我虽与他只有帝京匆匆一面,但既然是我外祖门生,应该不至于很差,我不明白眉州现在这个古怪的样子是他有心的,还是无意的。”
谢观南见话题被刻意扯开,也不想给自己或季熠找不痛快,便随着对方的话问:“他都这个岁数了,人情世故或官场学问总是已经学得透彻了,怎么还会有心做不好事?就算是心中对被贬有些微词,难道不是更应该做些政绩出来,以求快些升迁么?”
季熠虽然没有登上皇位,但王氏在朝中依然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那乐衍外放都还能做到刺史,便能说明王氏依然有足够的影响力,而今上也并不想做得太难看,所以谢观南不觉得乐衍会是这么愚蠢的人。
通义县的官驿距离刺史府并不遥远,从季熠和谢观南所站的窗口,甚至能远眺到州衙的灯火,而这个时候,更远一些的少民宗祠也依稀传来了一些器乐声响,天色已近全黑,酒礼仪式估计是开始了吧?
季熠便也说若非眼下这时机尴尬,他也想同谢观南去看看傩礼,恰在此时有人敲响了他们的房门,谢观南以为是来送饭菜的驿站伙计,没想到打开门看到的是佟追。之前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回来了,佟追是来回禀这事的。
依佟追所说,通义县的现状打听起来并没有多难,这里的百姓还是很健谈的,就算是面对外乡人也很快能聊上,而且性格大多很豪爽,说话直接也没什么顾忌。
这里之所以到了元月才办这场傩礼,是因为刺史崇佛,素来对少民的这些祭祀活动不太在意,所以去岁年末的时候,本来应该要举行的傩礼,也因为缺钱而办得特别窘困。
“原来岁末是已经办过傩礼了,只是规模很小?”谢观南的好奇越发强了,先说没钱办得简陋,跟着又再要办一次,这事已经可以用诡异来形容了,“这才没几日,就又大办了一次,这次又有钱了?”
“对,这也是今天我们看到,有一部分百姓并没有兴趣去观礼的原因。”佟追说这里举凡有傩礼,总是声势十分壮大,而家家户户几乎都会踊跃去参与和观礼的,“以往傩礼之日,说这里万人空巷也不为过,但今天这场是刺史三两天前才临时决定要办的,本地人,尤其是少民觉得刺史做这场傩礼的心不够诚,所以才……”
佟追像是一时找不到合适的措辞去评价乐衍,只说到这里。但季熠和谢观南已经大致明白了。乐刺史平时对当地的宗教祭奠仪式大约都表现得比较漠不关心、满不在乎的样子,本身就有些触及了本地百姓的精神痛处,而今他突然想一出是一出要在不适当的时候举行傩礼,自然百姓就不待见他了,这也无可厚非,只是崇佛的乐衍怎么会突然转了性,这就有点微妙了。
“据说是刺史府上有人病了。”佟追的脸色颇有些凝重,眼下这个节骨眼,说什么都比说有人病了要好些,可偏偏影响了乐衍做出异常举动的原因是他府上有病人,“我派去递帖子的手下也回来了,说刺史闭门谢客呢,王爷你看,这刺史府还要不要去?”
“如何能不去,他家只是有人病了,还不一定就是疫病,退一万步说,如果真是疫病,那就更要去了。”季熠抬了抬手,阻止要说话的佟追和谢观南两人,他知道他们想说什么,“找苗姑和柳慈过来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