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柏言和悦知风先后找来了州衙和陇右军的人,分头部署了次日要进行的一些事,官驿俨然成了个小型临时衙门。
陇右军这次随押送的粮食药物等援助物资而来的人马一共约四百人,其中包括大夫和药师药工二十余人。此刻除了送物资进城的近百人之外,大部分还驻扎在僰道县县城外不到十里的地方。悦知风最后还是没有让他们全部进城,一则是为了不吓到城中的百姓,再则就是留下一部分人可以随机应变,城外城内总还是需要信息传送的。
郑柏言找来的则是州衙负责统筹物资和人手的官吏,一来对接好来援的陇右军,二来就是安排确定季熠一行人后面的行程。只是郑柏言不敢多做打搅,说完了与季熠他们相关的一些事就先回州衙去处理别的公务了。
于公于私郑柏言都不可能答应让两位王爷深入隔离区,即使是他们身边亲近的人,他都要担负着极大的干系,所以苗姑提出要去隔离区他都是再三提醒才勉强同意的。而当季熠说他要带队去僰人村的时候,不但是郑柏言,整个桌面上没有一个人能同意这胡闹的想法。
季熠虽然二十多年没有在京城,如今也远离朝堂,可他毕竟是先帝的嫡长子、今上唯一的兄弟,他背后还有睿王和琅琊王氏,这样的身份,他要是在僰道县出了一丁点岔子,郑柏言身家性命不说,这里除悦知风外所有的人都要数数自己脖子上有几个脑袋吧?
无论季熠准备了什么样的理由,悦知风都不打算听,在这里他就是一言堂,没有商量的余地。因为这事儿,一顿晚饭都吃得沉闷无比,谢观南虽有心想缓和一下气氛,奈何实在不知道能说什么,最后也只能闷声不响低头吃眼前的饭,饭是吃了,可又好像没吃,嘴里什么滋味都说不出。
回到自己厢房的谢观南叹了口气,把外袍脱下来,活动了一会自己的脖子和双臂,又坐下揉了揉双腿。这三四天以来,每日他们在马背上的时间倒有半日,而且为了赶速度,马也骑得颇快,他已经很久不曾体会过这种强度的骑行了,体力倒还能支撑,但这双腿确实每晚都酸疼得几乎站不住。
幸好碍于悦知风在跟前,谢观南坚持单独要了一间房,才不至于让季熠看到他这副样子。洗漱完谢观南拿了卷话本靠到了床上,准备看上几页就早早休息。一连几日精神都高度紧绷,今日到了戎州,虽然接下去还会面临什么谁也不知道,但他反而比前几日心里还踏实了些,大概是因为季熠一直在身边,也见到了悦知风,这两个人给谢观南的感觉一直都是好像天塌下来他们也能顶得住。
话本没翻几页,却在窗外隐约的雨声中听到了清晰的敲击声。
不等谢观南披上衣服下榻,他的窗户已经被人推开了,季熠正趴在他的窗沿,也不顾身上脸上都是雨水,倒是兴致很好地在冲他笑。
“你撒什么癔症?”谢观南连鞋都来不及穿,忙走到窗前想把人拖进来,季熠倒是动作麻利地已经先自己翻进了屋,谢观南只好转头去找帕子来给他擦干这一头一身的水,“有门不走,好好的翻什么窗子?想做贼吗?”
这里可是二楼,窗外只有被雨水打湿的屋檐,季熠仗着他身手矫健居然就这么摸着黑沿着墙走过来了,谢观南真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这人总是想一出是一出。
“你不肯跟我住一个屋,我只能来‘偷情’了嘛。”季熠抓着谢观南的手,把人拖进自己怀里,箍着他的腰,下巴顺势就搁在了对方的肩头,把自己身上的湿意都沾到了谢观南里衣上,“老头就在隔壁,我从门那边进来,在走廊就会被他逮个正着。”
这是什么破理由?谢观南啧了一声,把帕子糊在季熠脸上让他自己去擦:“你就不该过来,这又不是在家里。”
路上他们到官驿或客栈总是很晚,所剩的时间几乎也就够和衣倒下躺平睡一觉,谢观南不计较季熠总是跟他窝在一间房里,毕竟路上他们也没有心思做别的。但到了这里就不一样了,郑柏言虽然会回州衙,悦知风却是留宿在官驿的,谢观南不习惯在长辈的眼皮底下同季熠这样亲近,尤其季熠经常并不在意悦知风的目光,完全不会注意分寸。
“你不要跟真念学。”季熠把脸擦干了,顺手脱了自己的外袍,又把没穿鞋的谢观南赶回床上去。
“什么意思?”谢观南没听明白,怎么就突然扯到了真念。
季熠笑了笑,坐到床边,手碰了碰谢观南光裸的脚踝,看对方急忙缩回去又一把抓住把人拽过来些:“慧觉不是说真念总以为他脑子里只有床上那档子事么?你不要学真念,也把我想得那么色欲熏心。”
提到慧觉与真念,两人不免都忆起了那次在潭水寺听人墙角的事,那般尴尬又刺激的事情真是想忘记都难,于是这两人相视都是一笑。
“我没有。”谢观南颇有些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的感觉,他倒是没有把季熠想得那么色胚,只是血气方刚的两个人总贴在一起,什么时候拱出火都不是稀奇的事,眼下这种情况,他们这样确实不合时宜,谢观南也不能保证自己就一定能坐怀不乱。但这事怎么好像被季熠说成了他无情无义的感觉了?这人混淆视听的能耐越发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