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掐着城门开的时辰,谢观南汇入了第一批出城的人群中。
同身边有着明确目的地的行人相比,谢观南显得没有那么行色匆匆,他甚至没有让雪团跑起来。只是一穿过城门,不用骑手驱使,雪团已经熟练地开始提速飞奔,总是在县城里来回慢跑,或许对这匹血统优良的好马而言是大材小用了,可能出生于辽阔草原的它也觉得生活得不够肆意,踩上了宽阔的官道,连谢观南都能感觉到它高涨的情绪。
虽然决定了要出这趟门,但谢观南直到出城门那一刻都还没有决定自己此行确切的目的地,听到容霏离开的消息,他直觉地认为这事他应该要参与,为这件事或容霏做点什么,但实际上他又很清楚,这不过是他为自己暂停两个多月来平静到毫无波澜的生活找到的一个借口。
分明他在京城也是过着差不多的日子,每日去衙门上值、有案子就出现场、没案子就按时巡逻、到点散衙,和其他行当的百姓没有多大区别。谢观南并不觉得自己是一个好奇心特别重,或者抱负远大的人,所以书读得不够好、放弃科考也没有让他多沮丧,相反他觉得做捕快让他过得很充实,立足于自己双眼双手所及的范围,能帮到一些人他就觉得很开心。
是什么时候开始,维持原有的步调已经满足不了他对生活全部的渴望了呢?谢观南在独自回到小院的一个月后就找到了答案,他越是想要切断身边所有和季熠有关的联系,越是会发现,其实那些人或者事归根结底都不过是锦上添的花,他在意的自始至终只有季熠这块锦。
对谢观南来说,姻缘本不是必须的,情爱也不是,从来没有也未曾期待过,但季熠已经给他带来了改变,他不能只享受着对方提供的欢愉却拒绝去承担相应的压力和变化。悦知风在每一个关键的节点时刻都那么直截了当又尽量温柔地给了他提示,如果这次他还不能好好去面对,那可能不仅是要令悦知风和季熠失望,就连他自己也会厌弃自己吧。
雪团聪明地在跑到岔路口之前就开始了减速,它想让背上的骑手来规划下一程的方向。谢观南左右看了看路,一条通向下一节官道、可往皎州去,另一条则是谢观南更熟悉的路,往那边去的话,再骑不到一刻钟就远远能眺望到潭水寺了。
他若是直去皎州,就该在这里左转,可谢观南没有勒住缰绳转向,他由着雪团顺势奔上了去西雷山方向的那条道。
“你也想见他么?”谢观南低头看了一眼雪团,不由地轻笑,他以后可没资格再说某人矫情了,明明想那个人是他,怎么还赖上雪团了呢?
他当日初来云遮,不过在西雷山住了两天,下山后就总惦记季熠那张脸,一面之缘就已经如此,何况是现在。尝过那人的好,便不可能轻易放得下他,这两月来谢观南只要手上没有在忙的活儿,一天空下来的四个时辰,能有三个时辰是在想季熠。这要是让他阿娘知道了,怕是要去庙里烧高香还愿的,她谢家这个天生命里没有红鸾星的小郎君,居然也有如此牵挂情人的一天。
眼下谢观南想见季熠的心情是千真万确的,但那时说要分开一阵的想法也是认真的。如果他只是希望和季熠共享一份短暂的、甜美而没有任何冲突的露水情缘,他是可以继续维持现状,但他意识到了自己在这件事上是特别计较和贪心的,他不接受有疑问的情感,无论这个疑问是来自对方还是自己。
夸下过海口的是他,所以这次谢观南决定先迈出这步。
雪团的血统有多好谢观南是知道的,但它全力疾驰的速度还是有些叫他意外,居然不到晌午他们就已经到了西雷山脚下,谢观南甚至还没有整理好全部心情,到了这时才惊觉自己有些紧张,如果季熠立刻马上就出现在他面前,他该说什么呢?脑中正窜过许多种假设的谢观南在山脚养马的那个院子稍停了一下脚步,他得把雪团放在这里,再决定是否立刻上山。